别看胡秋景在工作上总有种风风火火的的冲劲,但在某些方面却有点粗线条。
她手拉着的人脸色已经那么难看了,可她就像什么都没发现一样,依旧在那儿自顾自地拖着人进了楼梯间,光走不说,嘴里还念念叨叨分析着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四楼住的是心内科的病人,六楼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呼吸科。钱殿文要是去的心内科还好说,呼吸科就有点麻烦了。”
“麻烦什么?”
“麻烦什么?”胡秋景被荣易那声语气不对的反问弄地一撇嘴,“呼吸科的病传染,病房进出肯定不像别的病房那么容易,不利于浑水摸鱼,我这么说你懂了吗?”
以为自己说到了让荣易纠结的关键点,胡秋景别着嘴回过头,头一眼却没看到荣易豁然开朗的神情,相反的,这家伙的表情总有些别扭,说生气吧,脸却带着点微红。
“你怎么了?”她傻乎乎的问。
没怎么……荣易气哼哼地收回手,借着胡秋景发呆的工夫趁机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就是觉得你这智商有些堪忧。”
堪忧?好不容易才和平相处了半分钟不到的两个人因为荣易这一句话顿时生出了火药味,“你说谁智商堪忧?!”
“这里除了你有别人?”荣易冷冷地开口,脚一边又往上踏了一阶,住院部的楼梯间建在楼群里头,四周没窗,乌漆嘛黑的空间里亮着一盏灯,落在脚旁,拉出一条没有感情的影子,他很生气,不光气她无缘无故就那么随随便便的拉扯自己,更为她拉完人之后居然没察觉出自己刚刚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荣易生着闷气,头也不回的就往四楼走,留下身后完全还在状况外的胡秋景在那跳脚。
“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她一副不问出个纠结就誓不罢休的架势,几步跑到荣易前头,把人拦住了。
她人长得细瘦,胳膊横在面前,袖子裹不住骨肉,随着她的气愤来回晃荡着。
所以她这兴师问罪的架势是还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事在生气的吗?荣易看着她,努力平复着情绪,接着就朝她身后一指:“你也说了,呼吸科和别的科室不同,既然不同,钱殿文进进出出的是不是该有点防护?你看他刚才那身打扮,像有防护的样儿?”
简简单单几句话就像拨弦的薄片,让前一秒还一副和他势不两立样子的胡秋景当即愣在了那里。
几秒钟后,回神的她转身朝那个贴门站好的人看了一眼,嘴里嘟囔了一声,凑了过去。
刚才牵手的余威还在,这会儿的荣易对姓胡的还有着极强的忌讳,察觉到她贴过来,他嫌弃地朝旁边挪了挪,留出位子给她,方便她透过楼梯间的窗户朝四楼的病房看。
门上的窗是那种一扎不到的窄条玻璃,透过它朝里看,能看到的内容其实有限,可好巧不巧的是,他们在找的人这会儿刚好从那前头走过,胡秋景才想往前凑,冷不丁就看见了钱殿文,吓得立马又缩了回来。
“错怪你了还不行,不过你这是小聪明,之前带我的师父说了,靠小聪明是走不长远的。”
“是……”荣易知道她这是在给自己往后找补,无所谓地回了一声,眼睛却随着远去的钱殿文一路追到了视线追不到的地方,这才慢慢收回了眼:“我这种人走不长远,所以才从深圳回了这,你说我都这么没出息了胡工干嘛跟个人还非拉上我呢?”
荣易这人不怎么会开玩笑,可真要让他说点什么噎人的玩笑话,那也是句句精辟的,胡秋景被她噎得半天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看他拉开通往病房的门,然后跟了上去。
“你不是说我拉你吗?我现在不拉你了,你干嘛还进来?”她哼了一声,胸口发闷地给自己往回找补。
小女生爱面子,他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所以听见胡秋景在那儿将军的荣易只是无所谓的笑了笑,“来都来了,就溜达一趟,转一圈。”
何况像胡秋景说的,如果能完成那个配件的人只有钱殿文,那他们这趟还真是相当有必要。
想通这点的荣易反客为主地走在前头,任凭胡秋景怎么在他身后翻白眼比划手势他一律当看不见。
就在两个人一动一静的在那儿较劲的时候,荣易忽然停下了脚。
他这么没打声招呼就不走的做法直接让追在后头的胡秋景撞在了他的背上。
“喂!”胡秋景捂着脸叫了一声,“干嘛不走了?”
“嘘。钱殿文在里面呢。”荣易回头乜了她一眼,轻轻指了指身边的那扇门。
病房的门和楼梯间的那扇是一模一样的规格,都是实心的门板上嵌着一条细长的玻璃。
被荣易勒令闭嘴的胡秋景不满地撇了撇嘴,可还是照着他说的把头凑了过去,这一看直接吓得赶紧缩到了荣易身后。
“你怎么了?”荣易嫌弃地把自己的袖子从她手里扽出来,挑着眉毛问了声见鬼了。
胡秋景两眼无神的摇着头:“见鬼就好了,比见鬼厉害。等会儿,你先别说话,让我再看一眼。”
说着,她又突然蹿到荣易跟前,两手扒着他的衣服前襟,整个脸直接贴着他的胸口探了过去。
开春了,荣易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衬衫,被她这么一抓,直接觉得一股热浪贴着胸口蹭了过去。
他整个人都僵了,半天才硬着舌头大声吼了句你干嘛!
“小点声儿,你这么大声叫里头听见了!”胡秋景生气地剜了他一眼,可等下一秒再回头朝门里看的时候,刚才那种见鬼的表情便又一次的出现在了胡秋景脸上。
她吓得撒开荣易,整个人边小步朝后退去。
这一惊一乍的样子看得荣易的眉头直接解不开了,“你这一天天神神道道的没人说你吗?”
要是没人说他也可以替她指点指点迷津,一个姑娘家这样婶儿的以后真没人要的。
“不是。”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向喜欢跟他叫板的胡秋景难得地低了声调,一根食指更是害怕的朝荣易身后指去。
“你这是怎么了?”事到如今,荣易也察觉出事情不对,一边问一边回头朝身后看去,这一看,他总算知道胡秋景为什么是那副德行了,她不是见鬼了,而是真有鬼来了。
随着一声吱呀的门响,一阵冷风直吹荣易的脑门,他看着人高马大站在自己面前的钱殿文,开始还很足的气势顿时也弱了几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声hi。
“好巧。”
巧?
当说完好巧俩字以后,荣易明显感觉到对面的人无声地回了他上面那个反问意味浓郁的字。
“……是啊,挺巧的,你怎么也在?”
起初荣易还试图说点什么套套近乎,可钱殿文根本就不给他机会,甚至连个反应时间都没给他们留,钱殿文直接就推搡着两个人往前走了十几米。
“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我警告你们,从现在开始,离我,离这里都远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说这话的钱殿文眼底窜着火,让随便是哪个站在他面前的人都不会怀疑他这话是假的,荣易也是,所以他并没在第一时间站出来反驳什么。
荣易是个理智的人,他清楚这个时候还是不去碰钱殿文的逆鳞比较好,所以在钱殿文大吼的时候,他乖乖地闭上嘴,身体也随着钱殿文的手朝后退。
就在他要被钱殿文推到护士台前的时候,心情才开始平稳的荣易忽然咯噔一下,不为别的,就为那个本来猫在他身后的大虎妞突然冲出来,抵住了钱殿文的手。
胡秋景,你干嘛!
他牙缝里挤出声音,想要劝那个大虎妞别冲动。
然而现实却告诉他,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懂得“听劝”这两个字的意思的。
就拿胡秋景来说吧,没记错的话,一开始见了钱殿文还像老鼠见了猫的她这会儿就虎了刚几地怼到钱殿文面前,质问他“是不是在帮那个人”……
哪个人?她说的是病房里的那个人吗?
胡秋景的话直接弄懵了荣易,他顺着女生的话头朝走廊深处看去,脑海里拼命搜索着刚刚匆匆一眼看到的。
要是没看错的话,病床上被钱殿文照顾的应该是个女人。
再看胡秋景的眼神,是这个女人和钱殿文之间还有什么故事吗?
荣易这人天生不喜欢打听八卦什么的,这会儿因为剑拔弩张的两个人也难得的激发了好奇心,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钱殿文,那样子就好像自己在等的不是一个同八卦有关的答案,而是能让大兴厂起死回生的关键线索似的!
钱殿文平时凶惯了,没想到胡秋景会突然和自己较起真来,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加上旁边还杵了个观众,他的表情就更不自在了。
一阵沉默后,他猛地抬起手,朝胡秋景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