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荣易的心随着啤酒肚的手上下翻个的时候,怪事发生了,窗外紧张地直抠手的荣易一个不经意居然发现钱殿文也在那儿抠手。
他也紧张吗?
意识到这点的荣易忽然就觉得抠手不香了,比起紧张,此时此刻的他更想知道钱殿文为什么紧张,难道他也担心自己才摆弄的那个组件被啤酒肚发现?如果真是那样,那是不是就代表他没想把这个组件拿给啤酒肚他们厂……
思绪打开了闸门,窗子里那个原本看着就烦的人顷刻成了格局不一样的人。
荣易两眼放光,就差扒住窗子问问里头的人了,可残存在脑子里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纠结了半天,他终于还是深吸着气小心地藏好,顺便祈祷窗里的啤酒肚别发现钱殿文夹带的那件私货。
说来也怪,荣易一直都是个无神论者,到了这会儿估计是紧张过度了,居然也开始巴望着有哪位神佛可以显显灵,让里头的老钱平安过关,也变相的给大兴厂一个机会。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边自己忙活着祷告念经的动作落到别人眼里就有点跳大神没跳明白的既视感。
胡秋景一路赶过来,本来还挺生气的,这会儿见他在那儿又是阿门又是阿弥陀佛的,顿时嫌弃地不想过去了。
然而事没弄清楚,想不过去又不可能,没法子,她只能强压着嫌弃亦步亦趋地走到他跟前,伸手对着他不停耸动的肩膀拍了下去:“干嘛呢!”
才念到第三轮阿弥陀佛的荣易被这一声吓了一跳,睁开眼一看是胡秋景,赶忙示意她别出声。
天知道一直以正经做派示人的荣易在拜佛求上帝的时候,他那严谨的学术人设就已经在胡秋景的脑海里碎地连点儿渣也不剩了,更别提这会儿的他就像做贼似的在那儿表演谨小慎微……
有了这种思路的胡秋景自然没get到荣易鬼鬼祟祟的示意,她先是朝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然后才问了声你没事吧?
荣易都快疯了,不为别的,就为胡秋景站的那个地方刚好正对着窗子,她在这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窗里全能看见。
接下去会发生什么荣易都不敢想,只能捂着眼睛,听一米远外的那扇门哐啷一声打开。
“你们谁啊?”啤酒肚的声音如期传来,不会撒谎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的荣易耷拉着脑袋,不知所措。
胡秋景对这种场景倒是半点不打怵,大大方方地报出了大兴厂的名字。
“我们是来找钱殿文的,他是我们厂的员工,我想你应该知道。”
啤酒肚不知道从哪儿摸了一个梨,这会儿嘎嘣咬了一下,乐呵呵的点头:“知道,怎么不知道,是来找老钱的吧,那成,你们聊。”说完,人就笑呵呵的颠了,颠之前还不忘拍拍钱殿文的肩:“老钱,别忘了我刚才和你说的,该上班上班,我不拦着,可我这里的活儿……”
钱殿文沉着脸,点点头说了声知道,然后闪开身给啤酒肚腾地儿,方便他从原路离开。
等人走了,这才闷着声音转身回到铁皮房里,没好气地说了声挺能耐啊,居然找到这来了。
荣易那边还在挨胡秋景的数落,听见钱殿文说话,赶紧示意她别说了。
“头回听壁角,没经验不行啊。”荣易又念叨了一句,脸因为刚刚的神经短路更红了。
说起来这事真不能怪他,谁能想到偷听被抓了能拿自己单位出来解围的,正常操作不都该是隐蔽好自己的吗?
哎,算了,还是说正事吧,他长长的叹了一声气,跟着钱殿文进到铁皮房里,直接从那堆废料中把他关心的那块捡了出来,“钱师傅,有关这个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胡秋景也是参与设计的人员,对经手的部件都熟悉,一看荣易拿着的东西,暴脾气的她立马就炸了庙,“啥玩意?姓钱的,你不会拿着咱厂的设计出来给别人做东西吧?你拉我干嘛?对他就不能太客气,知道不知道?”
荣易无语地瞧着身边和他争抢部件的“炮筒”,手朝前一送:“不然你说?”
……
见她不作声了,荣易这才提溜着手里的零件替钱殿文解释:“钱师傅没想把咱厂的设计拿给别人,我刚才看见了,那个负责人进来的时候他特意把东西藏起来,就是不想让这里的人看到,我说的没错吧,钱师傅。”
胡秋景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有这层反转,人呆愣了半天,终于等反应过来自己听到的是什么后,这才慢慢扭过脑袋,朝钱殿文看过去,“他说的是真的吗?”
钱殿文也没想到荣易能看到,脸色是白一阵黑一阵的,总之难看的要命,可就是这样,钱殿文这块老姜也很快就找回了自己的战场,他坐在椅子上,后背往起挺了一挺,然后笑着说:“是又怎么样?你们不会没听过一句话——人挪活树挪死,我瞒着这家不代表我没给别家,年轻人,世事险恶,劝你们别把人,特别是我这样的人想太好了。”
得,他这几句话说完,才在胡秋景那儿挣来的那点儿好感瞬间就消失殆尽了。
她没荣易的好脾气,也没打算惯着姓钱的,与其在这挨他的损答,不如抢占道德制高点先把他批一顿。
“钱殿文,你这么干就不怕厂里告你吗?拿厂里的设计干自己的私货,赚自己的外快,你这是违法知道吗?”
“想告就告去吧,我无所谓。”像胡秋景这种指控钱殿文长这么大听了不知道有多少了,早习惯了,摊着手,表示他随便。
破罐破摔的态度让胡秋景更气了,她后悔不该跟着荣易出来浪费时间,有这工夫他们在厂里磨磨设计不好吗?
“荣易!”她打算招呼人回去,回头却发现那呆子正蹲在那一篓废弃的材料旁发呆。
“你看什么呢?走了!”她不耐烦的催促。
只是这一次,这催促没奏效,反而让荣易更加专心地看起了那些废料,就这么看了不知道多久,荣易忽然朝钱殿文看去:“钱师傅,这里的老板说你干废的材料,不是你故意干坏的吧?你是不是手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