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易说完,就朝钱殿文看了过去。
这个问题是他一直想问的,胡秋景又何尝不是,在缓慢又僵硬地理清楚荣易所说话里的含义后,她瞪大眼睛学着荣易的样子朝钱殿文看去,这一回,急性子的她没急着发声,她在等钱殿文的答案,更需要时间消化消化荣易说的。
如果钱殿文是害怕坑队友才总摆出那么一副讨人嫌的架势,说明他不是个没人性的人,这也就解释了这些年来他为什么宁肯背负骂名也要照顾何芳母子了。
可是……胡秋景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如果他不是一个坏心肠的人,直接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告诉大家不就完了吗?干嘛要这么掖着藏着的?
她越想越糊涂,眼睛一时间盯紧钱殿文,更是一瞬不瞬了。
和眼睛瞪着跟猴腚灯似的胡秋景不同,此刻钱殿文的神情却明显的有点六神无主。他就像被人揭去了什么私隐似的,脸变得煞白,嘴唇也跟着止不住的颤抖。
就在几个人以为钱殿文是被溃击了心理防线,下一秒就会把实情说出来的时候,谁也没想到钱殿文忽然笑了一下。
“扑哧”的笑声吓了大伙一跳,趁着别人都还没回神,钱殿文直接先带头鼓起了掌:“荣易啊荣易,我以前光知道你书读的还行,没想到居然还有编书的本事。你说我为了不连累大家才选择做一个万人嫌?我什么时候变这么伟大了我自己居然都不知道?行了行了,我现在很忙,真没时间陪你们一个两个在这浪费时间,如果你们还想我去大兴厂帮忙,就别来烦我,什么时候老子的钱赚的差不多了,心情再好点的,会回那个破厂帮忙的。
“对了,还有你,荣易,在我这偷师偷的也差不多了,也该回去好好干自己的活了吧?甭怪我说你,你啊,不是干这行的料,有些地方差远了。”
说完,直接退后一步,把门关上了。
嗡嗡作响的门板外面,几个人没想到一场开头还声势浩大的对话会这么草草结束,都挺懵逼,几秒之后,回神的胡秋景看向荣易:“下面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接着敲门,堵他!我就不信堵到他烦了,之前的事他不会说出来!”胡庆军不愧是名字和胡秋景名字首字母相同的人,两个人脾气是如出一辙的急,可和胡秋景走来走去的直不同,胡庆军的直脾气更多了点暴躁以及发现可能真相后毫不掩饰的“变脸”。
要知道前一秒他还是恨门里的男人恨到骨子里的,可这会儿意识到那个人可能有苦衷的胡庆军又是最迫切想去证实这种苦衷的人。
打脸有多疼?完全不存在的。比起把钱殿文钉死在耻辱柱上,他更喜欢现在在做的事——找出其作恶原因,证明其清白。
眼看着胡秋景说砸门就要去砸门,荣易赶紧把人拦住,“胡师傅你先别急。”
“能不急吗?他要是真有原因,我不能冤枉他啊。”
“等会儿,你等会儿……”
可怜荣易自己都还是伤员,就要带伤做这些拦人的活儿。
胡庆军被他抓的不耐烦了,拧着劲地转过头:“你拦我干什么,不把这头犟驴毛捋顺了,厂里的活儿咋办?还是你想指望我这个半吊子干?”
连跺脚带晃头说出来的话成功拦住了荣易下面的动作,胡庆军猛地“重获自由”,还有点不适应,半天过去,反应过来的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啥。
“我的意思不是……我是说厂里那些半吊子……”
强行挽尊说出来的话有着意外的喜剧效果,荣易和胡秋景都在一旁笑而不语,只剩一个胡庆军在那儿拼命解释却越解释越解释不清。
“胡师傅,咱厂没谁是半吊子,走吧。”
“走?去哪儿?”胡庆军看了眼大门紧闭的门房,不明所以地看向已经往大院外头走的荣易:“哎,不是,你们去哪儿啊,胡工,咱们去哪儿啊?”
胡秋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跟着走就是了。”
“……你什么时候这么不刨根问底好说话了?哎,不是,咱们到底去哪儿啊?”
荣易被他问得头大,只能等几个人走到院外,这才停下脚转过身仔细的解释:“现在我们已经基本可以肯定钱师傅不是他平时表现的那么不近人情,至于他为什么会这样,知道内情的估计不止他一个人。”
“你的意思是……何芳?”胡庆军眼睛不大,脑子却不慢,眼睛眨了几下就弄懂了荣易话里的意思,他“啊”了一声,恍然大悟。
于是,在简单的碰头后,在钱殿文这边碰了钉子的几个人转头又往医院去。
眼瞅着就要到何芳住的病房了,荣易口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接起来一听居然是他妈王巧兰的。
王巧兰情绪有些激动,说话都带着颤音,开口短短一句就足足分了好几气才说出口。
荣易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就在他以为是爷爷那里出了什么事的时候,他总算听见王巧兰说了句“你爷爷要见你”。
“爷爷要见我?”荣易紧张地手心冒汗,低着声音又确认了一次:“妈,爷爷他确定没事吧?”
“没事。主任才来看过,说情况比前几天还稳定,就是说话估计还要一阵,这不,刚才醒过来就四处踅摸着找人,我搞了半天才弄明白,是找你呢,怎么样荣易,你还在厂里吗?”
“妈,我在医院呢。”
“你过来看爷爷了?是厂里的事忙完了吗?哎,先不管那些了,医生说爷爷的情绪要避免激动,你既然到了就赶紧上来一趟吧。”
说着,也不等荣易回答,王巧兰直接挂断了电话。
荣易望着嘟嘟的忙音,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己那两个小伙伴:“我爷爷找我。”
“那你就先去看爷爷。何芳是住这层吧,算起来她还是我师奶呢,我和胡工先去看看,你那边忙完了再来和我们汇合是一样的。”
荣易被胡庆军这师爷师奶的称谓弄的哭笑不得,虽然还是有点不放心,可现在看似乎这是最合适走的路了。
“那行吧,我去去就来,胡秋景,你和胡师傅也注意点谈话策略,何芳好歹还是个病人。”
“知道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人这么啰嗦呢?”胡秋景又不是傻子,咋会听不出荣易的话里有话,所谓的谈话策略不过就是在告诉她,说话的时候别急,别激动么?
她就那么像个爱冲动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