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说荣易不是个简单情绪化的人,单凭人家拿了一份高额收入,他就在那儿眼红心热的。
荣易对韩晓本能的抵触单纯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是x大学生!
记得念大学时,因为x大园区大,加上他又同时学两个不同的专业,所以那段时间荣易真的是每天都在偌大的校园里蹬车飞驰,而这个韩晓,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们之间的那一面之缘就发生在学校东南角的自行车修理铺里。
那天他才上完线性代数课,眼瞅着离下节的机械理论上课还有十分钟的时候,他的自行车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爆了胎。
爆胎的车当然是没法骑了,走到半路的荣易看着还有段距离的教学楼,再看看手里那辆拖后腿的坐骑,一狠心把车直接推到了最近那家自行车行里。
和有钱的南方孩子不一样,荣易在学校里用的每一件东西看的每一本书都看护的格外仔细,就怕丢了坏了还要花钱再买,所以把车推进车行后,已经走到门口的他调过头来真的是再三的和老板确认车子放在这没事吧。
“有事没事我也不是保险库,你要真怕你的宝贝车放在这里会丢推走就是。”老板手上有活儿,才到货的一批自行车正在那儿布展,没法子,他做的买卖不像做吃喝的,一年到头全指望开学时新生带来的这波生意。
朝手边那辆进口货的车牌猛哈了一口气,店老板抬起袖肘把车牌蹭亮,正满意啧啧的时候,冷不丁抬头看见那个来修车的穷学生还杵在那儿,不禁竖着眉毛站起身:“你怎么回事,我的话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我这里是车行,想修车车放在这里没问题,人不想在这盯着又想我和你打那个包票,不好意思,本店没这服务。”
说着,店老板大手一挥,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这态度就让爱较真的荣易更不舒服了,他指了指墙上的挂牌想说他的要求不就是和这家店承诺的服务一样么。没想到嘴巴才张开,那张牌子就被人掀下了墙。
“你不提醒我还差点忘了,之前就出过这么一回事,车丢了最后要我赔,小韩,不是说了让你把这牌子扯了?怎么正事从来都记不得?”
店老板的大嗓门很快从里屋吼出来一个人,那个人像是才搬过货物,这会儿脑门儿上累的全是汗,听见老板骂人,也不辩驳,只是默默接过那块牌子原路折回了屋里,只不过就在荣易以为自己的车修不成的时候,打从后屋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你去吧,车子下课过来取,有我看着,丢不了。
因为那次的事,那个声音,还有那张沾满油污的脸,在荣易不长不短的大学记忆里停了不算短的一段时间,现在想想,却觉得韩晓的声音不就和那个学徒的声音一样?
韩晓说自己是大荣易几届的学长,如果事实如此,他又怎么可能在差不多的时间段里去学校的车行打工,顺便还“帮”了自己一把呢?想来想去,如果记忆里的那个人真的是韩晓,那现在的韩晓说不定有什么事是瞒着工厂的。
荣易的性子里,属于爱管闲事的元素并不多,所以当意识到韩晓的身份有异时,他并没在第一时间确定自己要不要参与这件事,因为要查就势必要联系在x大的校友,可他出的那档子事估计这会儿也已经在同学圈里传开了,荣易实在没什么脸去和过去的同学张口。
旁边那台机器前,连输三把的高中生已经气得连彪五句脏话,挨着他的荣易因为年轻学生的激动只能拼命克制着情绪,任凭面前的机器受了隔壁的牵连在那儿簌簌发抖,薪资待遇的界面早因为小孩子的狂躁看不清楚,被这一系列操作闹的心烦的荣易最终受不了感染,干脆退出了招聘页面,点进了网吧影城,随便找了个电影看。
有情绪影响在那儿,电影演了啥直到他包的时间到期荣易也没看懂,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走出网吧,荣易站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发现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到了暮色。
家属小区门前又传来了熟悉的自行车铃声,荣易顺着声音望了一眼街那边,就看见不宽的街头正稀稀拉拉骑过来十几辆车,打头的那个他认得,是他爸荣北迁。
荣易看着满面红光的老爸,深吸口气,调整好了情绪朝车行的方向迎了过去。
“爸。”他叫了一声,果然叫住了骑车的人。
荣北迁看着儿子,笑出一脸褶子,“你怎么在这?没回家?”
荣易知道老爸是看见了手里拎着的饭盒,索性大大方方地抬了抬手,“家里的网慢,去网吧坐了会儿。怎么样?项目顺利吗?”
“特别顺利。”一提起项目,荣北迁就更高兴了,他接过儿子手里的饭盒挂在车把上,推着车跟着儿子慢慢走,“那个韩工真有两把刷子,咱厂长说了,他的设计大开大合,有新意不说,从实用性和经济效益上也都特别出色,儿子,这次的竞标如果能拿下,爸爸会有笔不小的奖金呢。”
荣北迁的声音透着股洋洋得意,荣易知道老爸无时无刻都在惦记着那些欠款,他惦记的不是别的,他是不想自己有压力,可老爸越是高兴,荣易的心就越不安,如果那个韩晓真是当年在车行里遇到的那个人,他就不可能有那个能力拿出这么好的图纸,如果图纸不是他的,那大兴厂拿着这份图纸设计出来的产品去参加竞标,一旦发生什么,后果就是不堪设想。
老爸的笑脸那么的有感染力,荣易的心却格外的沉甸甸,思来想去,经过了好一顿思想斗争后,他按住了老爸的车把说了句:“爸,你先回家,我有点事要办。”
哪怕是被同学们嘲笑,他也要问清楚这个韩晓的来历。
虽然他看不上大兴厂,但也不允许别人给这家老厂挖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