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儿子的要求,荣北迁有着许多疑惑,可甭管他怎么问,荣易就是始终给不出一个解释。
问不出个所以然的荣北迁没办法,只得按照儿子的要求拿回了几张图纸。
可当他看到对着图纸在那儿两眼放光的儿子时,荣北迁还是不放心的多嘱咐了两句:“儿子啊,这可是厂里的机密,你一定保管好,千万别拿出去给别人看啊。”
荣易嘴上答应着,心里想的却是机密个屁,这图纸本来也是姓韩的那个家伙偷来的,也就是大兴厂的人老实,和外面的沟通不多,真拿出去问指不定多少人手里都有这份图纸呢。
儿子的敷衍荣北迁看在眼里,想再深问两句却又一时半会儿想不到什么合适的词儿,刚好医生办的人这会儿来找荣国强的家属,他只好应着声,先把儿子和图纸的事放在了一边。
再说拿到图纸的荣易一路回到病房,皱紧的眉头却始终没有放开过,虽然他是科班机械设计出身,可毕业以后就没碰过图纸,这会儿冷不丁拿这样一份专业而且还不乏技术含量的图纸在手里,竟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从心底冒出来,眉头也跟着皱得老紧。
病房里,老荣同志发挥一惯的好口才,正和隔壁床的病友在那儿口若悬河,说的都是大兴厂的辉煌还有那个在这一陪护就多少天,干活利索还任劳任怨的孙子。
可惜啊,等孙子本尊回到病房,爱夸夸的老荣就立马变了脸,拼命朝旁边挤吧的眼睛也
在那儿暗示病友赶紧换话题。
真是的,就不能别这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吗?想夸他就大大方方的夸怎么就不行了?早看穿一切的荣易无语地卷好图纸,准备拿回家再做研究。
荣易的反应别人一看就知道刚才屋里的人说了什么他都听见了,因为这荣国强还在那儿别扭了好半天,可再一个眨眼,他就看见了荣易手里的东西。
工厂的图纸无论尺寸材质都和外面的纸不一样,加上那特殊的蓝色画线,荣国强看了一眼就认出孙子手里拿的东西是啥。
“你拿厂里的图纸干啥?”他想都没想就问。
“难怪我妈说你眼睛不花,看东西挺尖啊。”荣易并没想瞒他,把东西严丝合缝的卷好,塞到一旁床头桌上的袋子,他这才转过身看向爷爷:“闲着无聊,研究研究,怎么的,不行啊?”
“你能研究个什么?”自己孙子对厂里的事是个什么态度荣国强别提多清楚了,说他会突然对图纸感兴趣除非眼前的人不是他孙子,越想越觉得不对的荣国强看向孙子,还想多问两句,打从旁边忽然伸来一只手,原来是隔壁病友剥了橘子递过来,荣国强看看橘子,又一想刚才他在这间屋子里对孙子的一通夸赞,为了避免现场打脸,接了橘子的荣国强只好放弃了去追问。
可孙子忽然会去找工厂的图纸,这件事怎么说怎么都透出股不对头来。
在医院的日子过的飞快,荣易的日子却因为拿到手里的那几张烫手山芋多了几分鸡飞狗跳。
韩晓偷来的这张图纸他看明白了,是针对现在在国内已经四通八达的高速铁路针对性设计出来的起重机,用途主要是在动车组车辆事故的救援上。
像这种有限定使用范围的机械,机械本身的身量、起重都不像没有特定使用范围的器材那么不受限,大机器的使用环境一旦受了限,对应的各个组件也都要跟着朝特定的方向去设计,想在这份图纸的基础上进行大改动,难度可想而知。
然而苦难对于对着图纸发了好几天呆的荣易而言还不算完,手上的翻译工作因为要分心在图纸上面,也进展的格外不顺利,这天,才从医院陪护回来的荣易没等研究图纸,就接到了对方公司的电话,劈头盖脸的骂声里,荣易听懂了几个词,原来自己才交过去的那份翻译稿里,有几个不难翻的词汇被他翻错了。
“不是,Sean,这活你到底是想干还是不想干?要不是看在你之前交过来的几份东西质量还算oK的份上,老子花这份钱,去找更大学对口专业的外文生也不是找不到!”
因为连轴转的疲累搞得神经反应都跟着一并慢了的荣易一手拿着手机,一手使劲儿地按了按太阳穴,嘴里说了几声对不起,“我家里人生病住院,我去陪护,疏忽了,下次保证不犯了。”
“再犯直接滚蛋!”
就听嘭的一声,对方挂了电话。
这要是以前,哪怕是失业后的荣易也会花点时间和对方好好掰扯掰扯的,可现在他真的没那个心力,按照老爸的说法,韩晓的图纸在这几天就要开始组件上机实验了,一旦通过各项测试,基本就要拍板去拿这个东西参加竞标会了。
一旦去了竞标会,那大兴厂也就差不多要完了。
所以看着桌子上一左一右平摊着的两份内容截然不同的纸张,荣易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伸手拿来了那张画着蓝黑线条的图纸。
既然大的动不了,那就从小的改起。
这张图纸他研究几天了,一番验算下来,觉得可以先从驱动上下手。
所谓驱动,说的就是让一台起重机能运转起来的动力源,和人的心脏差不多的东西。
荣易会选择这个位置下手,并不是盲目盲选的,跟人一样,如果给一个60岁的老大爷换上一颗20岁的心脏,那手啊脚啊还有身体的各个脏器运作的时候都会跟着一并的出现变化,机器不是人,也不能指望那些大臂前轮转轴凭空生出适配驱动,所以一旦驱动的设计变了,这台起重机的各个零部件势必也要跟着发生变动,一旦这些东西变了,那造出来的机器自然和原来的就不一样了,那大兴厂的声誉是不是也就不会因为那个骗子而受到拖累了?
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可行,荣易挽起袖管,说干就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