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国或者地区,只要达到百万人口以上的体量,就很难彻底征服。
尤其是从外部杀将进来,一时之间是很难杀的死的。
所以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挑动敌人内斗。
如果敌人的首领再信奉攘外必先安内,那就更加完美了。
朱祁钰也不清楚足利义政与足利成氏这两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对足利成氏来说,足利义政的父亲与其有杀父杀兄之仇。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朱祁钰就坚信足利氏这两支脉达不成和解。
这就苦了汉城这帮大佬,皇帝发话要支持镰仓幕府,大家便只能排除万难,将战略物资输送过去。
铠甲、兵器、大炮、火药,甚至还有药品、茶叶等物,要在海上航行三千多里,中间不能经停堺港等处补给,要直接运到镰仓去。
韩明浍虽然非常积极想立功表现,但这要求实在过于难为人了:“安国公,我们的铠甲和兵器多的是,毕竟几场大战下来死了那么多将士,他们留下的兵器、铠甲多到没处放。
但是大炮、火药我们不够用了,而且日本的关东离我们太远了,我们朝鲜水师的船只根本无法胜任。
您不能拿我们当三宝太监下西洋的船队使用啊。”
徐亨点点头:“那你们准备兵器、铠甲吧,还能用的火器、火炮也都收集起来,准备越多越好,然后将其交给驻扎在釜山的明军统一分配。”
徐亨做了让步,韩明浍也不好再坚持,连忙点头答应了下来。
其实援助镰仓幕府在徐亨心中也是次要的,更重要的目的是收缴朝鲜的兵器、铠甲,将其集中到釜山,然后一小部分用来支援镰仓幕府,大部分给明军使用,用不完的由山东水师运回去。
这就是当年秦始皇的策略: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
如今收走朝鲜的兵器、铠甲、火器、火炮,可以有效防范其日后反叛。
……
四月十五日,一早。
朱祁钰起床一看,又是阴雨连绵。
今年这么多雨,朱祁钰也有点急了。一旦京畿和山东、山西洪涝不断,弄不好要生民变。
山西生民变倒还好,若是山东生了民变,还挺麻烦。
朱祁钰翻来覆去想了半天,好容易等到浅雪、素汐、玲珑三人抬着一大盆鱼进来。
“大早上就炖鱼吃?”
浅雪笑道:“我们忙活了一早上,就是为了给夫君好好补补。这雨又要下一天,吃点热热乎乎的,然后咱们接着睡。”
朱祁钰自嘲道:“大明的国体设计得真好,皇帝不上朝,照样运转自如,还没有权臣篡位、武将造反。”
浅雪问道:“那太祖制定的这一套国策就没有什么缺点吗?”
“从统治者角度看,太祖已经设计的很完善了。非要说缺点的话,大概有三,一是对宗藩过于优待,若不强硬扼制,必将成为朝廷和百姓的沉重负担。
二是这个户籍、卫所制度,导致底层百姓生活得极为艰苦。稍微有点风吹草动,百姓就一批一批地造反。
王朝前期还好,到了末期,朝廷就被民变活生生拖死了。
三是,太祖以大元为中华正朔,导致整个思想体系从根子上就烂了,就跟司马氏以孝治天下是一个意思了。
导致的后果,就是上至皇帝,下到文武百官,开拓进取之心严重不足。
后世之人,必然会笑话大明的疆土过小,而且毫无开拓之心,疆域反而还比不上一千年前的汉唐了,真是越活越抽抽。
别的也就没什么了。对我们来说,太祖真是个好祖宗,他是真为自己子孙着想,跟宣庙完全是两个极端。
咱们英明神武的宣庙大皇帝,是另一套人生观:我自己痛快了就行,后世子孙怎么办,无所谓,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说句自恋的话,我跟太祖是一路的,别看我天天在家待着,但我是真心为子孙着想的。”
浅雪笑道:“您跟太祖的劳动强度,可真是天壤之别,不可同日而语。听说太祖早朝、午朝从不间断,起早贪黑的处理奏本,一个人能干好几个人的活。”
朱祁钰笑道:“那时候和现在的国情不一样,大明初立的时候,不勤政不行啊。
现在呢,我就算上早朝,也就是天天一堆芝麻谷子的破事情;我就算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批阅奏本,也没什么太大作用。
那些奏本里,九成九都是些浪费感情的东西。
这就是文官给皇帝挖的陷阱,你越勤政,就越会把精力消耗在不知所谓的事情上。
像我现在这样才是正道,每天吃好喝好玩好,然后静静地把大明的国家战略思考明白。
战术上的事情,全部让文臣武将们去操心吧。”
浅雪笑盈盈地揶揄道:“合着夫君说着说着,又说回到汉文帝身上了呗。”
朱祁钰不好意思地笑笑:“汉文帝就是对的嘛,大汉处在他那个时期,皇帝负责设计战略就可以了。
而且汉文帝本是也是非常想打仗的,但是当时的国力不允许啊。
汉文帝纯搞战略,其他的委重大臣,确实是我学习的楷模。我比他命好,虽然宣庙与正统一顿瞎搞,但好歹大明国势未衰,给我了建立军功的大好时机。
尤其是这个土木堡之变,真是时势造英雄。”
林香玉闻言笑道:“守门儿英雄,吃完鱼敢不敢一朱战五妃?”
朱祁钰听到这话,坐直身子、整整衣袖、清清嗓子,然后猛的一拍桌子,正色而对曰:“寡人怂了,寡人不敢。”
气得林香玉伸手拧了朱祁钰一把:“怂就怂吧,您怎么还带大喘气的呢。这么拿腔拿调的,奴家还以为您像吕布一样威猛呢。”
“威猛啥啊,吕布就会说:公若不弃,愿拜为义父。”
浅雪笑道:“别闹了,说正事吧,内阁问您,会试考卷由谁评阅,殿试考题谁来出?”
“会试阅卷,姚夔、耿九畴主持。殿试考题,让何文渊出吧。”
“这是为何?”
“我不想阅卷了,这次恩科、正科的会试是合在一起的,那么多试卷,我累吐血了都评不完啊。
至于出题,我肚子里翻来覆去一共就那么些货,再出题就快露馅了。
再说不能一点权利都不给大臣们啊,否则他们干活还有动力吗。
王文的儿子有参加会试,所以肯定不能让王文出题。那接下来就轮到吏部尚书何文渊了。
而且何文渊是易储的支持者,我得有所恩遇,以示信重。”
浅雪点点头,又问道:“王翱到京了,王文请示您应该如何安置?”
“让三法司审查一下王翱对李纯在辽东的所作所为知不知情,至少要定个玩忽职守吧。
还有当年瓦剌入侵时,王翱为何龟缩不出,坐视数万军民被敌人掳走,这也是失职。
这个意思,你让裴当亲自去向王文传达吧,不要付诸文字了。
我也不想把王翱怎么样,他自己体面点,上书请求致仕事情就算了了,回家抱孩子去吧。”
“您是为了查辽东,还是为了逼退王翱?”
“我主要是为了逼退王翱,现在尚书一级的宣庙忠臣,就只剩下两个人了,一个王翱,一个于谦。
侍郎一级的宣庙忠臣都已经被我杀没了。
等所有尚书、侍郎级别的宣庙忠臣全部离开朝堂,就可以送朱祁镇上路了。
否则的话,我这里正在诛怡王、废太子,突然刺斜里杀出个宣庙忠臣,那场面得多尴尬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