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信,倭寇头目又命孔彦缙按手印、盖印章,整得明明白白之后,方才心满意足地将信收起来。
处理完孔府,倭寇们‘借用’孔家的车马,装载着搜刮来的财宝、带着孔彦缙扬长而去。
半个时辰后,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正挤在曲阜县衙周边等着领取救济的流民们,往孔府方向望去,只见浓烟滚滚、冲天而起,显见是着火了。
这下流民们高兴了,粥也顾不上领了,都往孔府冲去。
大家本意是看热闹,幸灾乐祸、感叹上天开眼去的,没想到来至孔府,大门敞开,人迹断绝。
略作观望,有勇敢的呼喊着带头冲了进去。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有三就有万。
正应了老子之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后面的事情,无法赘述。
与此同时,另一路倭寇已至淮安,夺官船顺运河而下,直奔镇江。
由于皇帝已经废止了运河钞关,倭寇乘的又是官船,一路上竟无人盘查。
三日后,倭寇至镇江,弃船登岸,杀向南京。
倭寇趁明军未掌握情报之机,分兵三路,一路四千人,沿大道毫无遮掩地杀向南京。
一路七百余人,潜伏进南京东部的山区,佯装偷袭。
另一路五百真正的精锐,昼伏夜出,潜行至孝陵东南不远处的豹山。
十月十一日,南京兵部终于收到急报,忙召众守备及南京重臣至守备府商量对策。
如今的南京守备,有兵部尚书王骥、孙原贞、成敬;太监袁诚、阎礼;勋贵徐承宗、胡瑄。
别看一堆大佬,兵权却掌握在资历最浅的阎礼手中。
南京的京营、上直卫都被消耗殆尽了,新京军还没来得及补充。
如今南京最有战斗力、能用来和倭寇对战的军队只有孝陵卫。
孝陵卫是对大明皇帝最忠诚的军队,被朱祁钰划归了南京御马监直辖。
而南京御马监右少监阎礼,受命于皇帝,暂代掌印。
当初阎礼就任之时,朱祁钰已经给他准备好了密诏、兵符、调兵文书,并且提前知会了孝陵左卫、中卫、右卫的指挥使。
一旦南京有变,阎礼随时都能调动孝陵卫。
孝陵卫向当今天子宣誓效忠之后,获得了最大限度的支持。
如今经过大幅扩编,下辖左卫、中卫、右卫,虽未满员,但已有万余青壮。
阎礼安安静静坐在末位,心中感叹:皇爷真有先见之明,怡王刚被送往孝陵安置,就收编孝陵卫,并给了我监军调兵、便宜行事之权,原来就是等着这一天呢。
王骥、孙原贞等人探讨半天,才清醒认识到自己手中没有军队的现实,再看看其他人,袁诚、阎礼、徐承宗、胡瑄都明白无误是皇帝的人,全闷在那里不言不语,只有一个成敬,还有些急切彷徨。
其实王骥也早给当今天子交了投名状,所以在场众人里,孙原贞态度中立,成敬立场不定,剩下全是皇帝的人。
于是王骥问道:“魏国公,您说应该怎么办?”
徐承宗回道:“现在调浙江的军队,恐怕已经来不及了。南京的新军未成,也就只剩孝陵卫了吧。
所以这事还得御马监说了算。”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阎礼。
阎礼倒不怯场,当即回道:“御马监可以调动孝陵卫,但是,倭寇兵分两路,一路三四千人,从大道杀来。
一路近千人,进了山区设伏。
我本是京师西苑一个看库房的,蒙圣上恩遇,委以重任,虽万死难报皇恩。
如今皇爷将孝陵卫交给我监管,我不能冒险,若是孝陵卫折损过多,我无颜面对皇爷。
所以要么孝陵卫坚守不出,要么就倾巢而出,反正不能分兵,以免被逐个击破。
各位也知道,倭寇主力就三四千人,孝陵卫一共万人,若不倾巢出动,只派三五千迎敌的话,没有必胜把握。
万一打着打着倭寇的伏兵从侧翼杀出来,弄不好全军覆灭都有可能。
所以要么一万人全上,要么就不出去。分兵之议,想也别想。”
阎礼的态度极为坚决,孙原贞、成敬都不敢开口反驳。若是谁出主意最后把孝陵卫坑没了,即使成敬这样的潜邸旧臣都逃不过被皇帝赐死的命运。
虽然王骥的带兵能力无人置疑,但毕竟不是韩信,如今连孝陵卫的将官们都不认识,仓促上手,根本不敢保证带五六千孝陵卫就一定能战胜倭寇。
最终,经过细致的讨论,南京诸守备们得到了共识:调孝陵卫倾巢出动,迎击倭寇,以免其劫掠南京的百姓。
至于孝陵,则凑三千官军临时接替孝陵卫驻防。
虽然京营、上直卫被消耗怠尽,但毕竟是南京,三千官军还是能凑出来的。让这些人出去打仗不行,但是依靠工事固守,问题应该不大。
十月十二日夜,北京下起了秋雨。
合欢殿中,朱祁钰惬意地躺在暖暖的被窝里,左拥右抱,伴着窗外雨声,和爱妃们睡得正香。
林仙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扑到榻上开始摇晃朱祁钰。
正做着美梦的朱祁钰,被摇晃醒,刚要发火,见是仙儿,只得强忍火气问道:“仙儿,大晚上不睡觉,又黑灯瞎火的,你跑进来做什么?”
仙儿回道:“您以为我想啊,山东送来的六百里加急,别人进不来灵玉宫,我也是被宫女从床上拎起来的。”
“山东六百里加急?何事?”
“您自己看吧。”
朱祁钰连忙取过军报,打开细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连一向处变不惊的朱祁钰都吓得拍起了桌子。
榻上五位宠妃都被惊醒了,纷纷起身询问。
朱祁钰摇着头叹道:“我派兵偷袭了日本加贺,没想到,足利义政给我玩了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他派出三千倭寇从日照登陆,奔袭五百里,杀入了曲阜孔府。”
五位爱妃本来还迷迷糊糊,听到这话,立即便被惊得清醒了。
朱祁钰继续说道:“他们抢了孔府,劫走了衍圣公,这也就算了。但他们走时还放了一把火,把流民全都吸引过去了。
然后吧,失控了,孔府整个都没了。”
林香玉问道:“整个都没了是什么意思?”
朱祁钰先摊摊手,后摇摇头:“人财两空!哎,法不责众啊,十几万流民,我总不能把他们全杀了吧,怪就怪孔府自己不积德,世修降表也就算了,还苛待曲阜百姓,最终招致了最惨烈的报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