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雨过后，A市就进入深冬。
诸多不可控的，料想不到的局面在展开。
命运的齿轮好像已经开始脱节。
没人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统考成绩公布，有人脸上泛着光彩，有人眉头紧锁黯然无光。
更有两个人，挤眉弄眼，互不退让。
“你色彩竟然还能考95？”
“你速写竟然还能考95？”
两人在画室环抱着双手，看着明慧老师打印公布的分数表，异口同声。
“你们俩怎么说的话还都一样？”
在一旁看这两个学霸相互较劲的同学，不免插上一嘴。
两道目光齐刷刷地扫射，瞬间安静下来。
“也是，反正统考那色彩题目也不难，算你好运！”
“G美一向更看重造型能力，但愿，你能抽到个浑水摸鱼的速写考题。”
两个人的斗嘴，在外人看来，不就是相互不肯认输吗。
可路晨之所以目标坚定地选择G美，倒不仅仅是因为和凌灿打的赌。
更重要的，
是因为她想要和他考上同一所大学……
而那年，g美的考点设立在A市，倒也免去了冬日长途跋涉的辛苦。
抽选考题的时候，色彩和素描都是她稳扎稳打练习过无数遍的，心里底气足。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凌灿的嘴开过光，
考题竟然真的抽到她最不擅长的静默速写。
害得那场考试考得她心惊胆战，印象深刻。
因为深刻，所以结果才更戳人心。
公布成绩的前一天晚上，她紧张得压根就睡不着觉，只能和画室好友打电话来疏解紧张。
“路晨，你究竟知不知道今年有多少人报考G美呀？”
“别！你别说！我不想听！”
“8.5万人！听说全国还只录取1700人！我的妈呀！”
“这要是专业总分过不了分数线，连半个门槛都跨不进！你也太猛了，一上来就选个这么难考的！”
“……”
本想缓解紧张，没想听了更紧张。
是，这万一她速写科目挂了，总分挨不到专业分数线，那连门都没有了！
在经历了一夜漫长煎熬的等待过后。
她掐着时间点，打开网页，登陆学信账户，不断按着键盘F5刷新。
刷新、刷新、刷新……
结果，路晨想不到。
任她敲破脑袋，怎么也想不到。
她怀疑自己是因为一夜没睡，眼花了？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
揉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素描95，速写90，色彩……63？”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分数，内心还说不清是怎样的情绪波动。
手机在这一刻突然响起。
她脑子还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接起，贴近耳边。
“看分数了吗？总分多少？”
电话那头，少年的声音就像恶作剧般响起。
“喂？路晨？不敢说话了？没关系，总分输给我也……”
“输了。”
她此刻声音空洞，没有任何情绪。
凌灿听着电话那头极其平静，平静到没有任何波动的声音，深感不对劲。
“你在哪？”
“在家。”
“走，去画室。”
统考完以后画室的学生散得三三两两，那日，恰巧还有几个在为校考加训的同学。
画室的同学得知路晨校考的成绩，全然也料想不到，为她打抱不平。
“去他大爷的！这怎么可能？”
“路晨的色彩分数怎么可能才刚过及格线呢？！”
“这分数和统考悬殊那么大，一看就是被调换成绩了！就这么不公平还考什么试！”
明慧听着一众学生的分说，只能让他们不要乱猜疑，影响其他校考的发挥。
可她深知某些暗箱操控的事情…..
G美……
这种情况往年也不是没有。
如今这次竟落在自己教导的学生身上，她内心也恼怒和无力。
同样恼怒的，还有站在路晨身后，
看着她垂首不语的模样，却无法改变这件事情结果的凌灿。
他知道，历年G美也总会有人买通录分员调换成绩，只为了获取一个录用名额。
可是，为什么偏偏会是她？
凌灿料想不到，究竟是如此恰巧，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这件事，你先别想太多，一个校考的分数也不能完全代表什么……”
凌灿走近，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他想着以她的真实水平，过不了G美还有很多学校可以选择。
大可不必受这些不能改变的结果而过多影响情绪。
听到凌灿的声音，她心里涌上一股浓浓的酸楚。
她怎么能够不想太多！
他不知道，这个分数代表着……
路晨咬着下唇，转过身看他，话语堵在心口说不出来，颤抖地眨着睫毛。
须臾，她提脚往画室外走去。
凌灿捕获到她的眼神，心里一紧，连忙抬腿跟上。
路晨迈着大步，一路往前，他没有上去拽停，只是一直紧跟在身后。
不知不觉两人就走到画室旁的江边。
那风刮得她的外套鼓起，凌灿不想看她受凉，心里收得更紧。
他跨步上前，伸手搭落她肩头，使劲一转。
路晨感觉被人掰着肩头原地转了一圈，
随后身上的外套，被一双手攥紧收拢，身子重心不自觉往前跌了几寸。
那是她第一次强烈感受到少年与生俱来的霸道力量。
她重心在脚尖，身体微倾，外套还被他强有力的攥着。
心跳一下子飙升，快到连嘴角都在颤抖。
高出她一个头的凌灿，正眉头紧皱地俯看她，语气凶狠，
“就一校考成绩，还能断你后路不成啊？”
“不……不能。”
她吓得说话都不利索。
其实路晨很清楚，以她的水平，这悬殊过大的分数，摆明着就是一场笑话。
但她猜想不到背后有多么复杂的操作。
她没有招惹任何人，谁又要刻意调换她成绩呢？
也许，这次她就是不走什么运气。
可是，倘若只是因为运气，
只是因为运气，就让她没有办法踏进那个门槛……
没有办法和他一起上同一所大学……
她心里那股劲就憋屈得慌！
她眼睁睁看着凌灿，气势怎么看起来比她还要凶，分明受了委屈的是她……
路晨鼻头一酸，咬着下唇，语气轻颤，“你……你怎么能够……”
凌灿见她微仰着脸颊，咬着唇，睫毛颤抖，语气也在颤抖…..
他的心头，也连带跟着颤动。
下一秒，她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和委屈的酸楚全都翻涌而上……
“哇呜！”
路晨忍不住将脸埋进凌灿的胸怀里，发出呜呜的抽泣声。
少年的眉目睁大，嘴唇微张，对女生突如其来的哭泣感到手足无措。
凌灿攥着衣服的手，和全身的肌肉，瞬间紧绷，紧张得只有眼睫毛在打颤。
此刻，他应该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