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宣明在官场没有几个相交的好友,因此,他的嫡妻安氏,认识的官家夫人也没几个。
今日,安氏出门赴宴。这宴席,乃是李宣明的直属上官秦嘉泰的家宴,是为秦嘉泰的嫡亲母亲的七十大寿所办。
这位秦嘉泰,是正五品郎中,他不仅是李宣明的上官,还对李家有恩。
李宣明在官场中并没有得力的友人,当初想要为一对嫡出子女求得一位好的武师父,靠的,就是这位秦郎中。
安氏晨起的时候,心情甚是不错。她仔仔细细上妆着衣,欢欢喜喜赴宴,却在秦家院子里,听了一肚子气话。
原来,在李灵生病的这些日子以来,宫中的选秀结果已经出来了。
今年,有十位秀女入选后宫。除了两位秀女出身三品大员之家外,另外七位秀女,皆是五品、六品、七品这样的小官之家出身。
这十位秀女入宫,都得了低微的位份。
这选秀事宜,本来早就与李家不再相干,与安氏更是没有丝毫干系。
可宴席还未开始,几个官夫人坐在花园里闲聊,不一会儿,就谈到了选秀。话头刚开始,就有几位好事的官夫人,对着安氏冷嘲热讽起来。
“李夫人,你家大姑娘不过进宫两日,就匆匆被抬了回来,”那夫人一手执着团扇,挡住窃笑的嘴,道:“到底是无福,消受不了丁点的龙气。还是,总不会是……得了什么不好说的病症吧?”
安氏面上尴尬地回道:“只是个小风寒,已经大好了。是大姑娘无福。”
回话的那一刻,安氏双手死死攥着衣袖,怒火中烧,恨不得掐死李静静这个始作俑者!
在安氏心中,这无福的蠢货分明就是李静静,现在却要委屈她的好女儿静淑来背这个黑锅!
纵然安氏低声回话,总还有几个官夫人将这件事拎起来多说了几句。
可这样一句又一句奚落的话,都生生打在了安氏的脸上,让她双颊发烫,羞愤无比。她实在是熬不住,不多久,安氏便一脸阴沉,借故早早离开了秦家。
一回来,安氏便看到李灵那柔美的、年轻的脸庞正灿烂地笑着,瞬间,安氏心中的狂怒一下子爆发了!
就算李灵今日什么都没有做,安氏也恨不得吃了她!何况!现在还让她抓住了李灵的错处!
安氏瞪着眼,一手指着李灵,指尖几乎要戳到她的眼睛上:“二姑娘!你今天违反家规,身为庶女,却练习武功。这是我亲眼所见,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李灵被突然扇了一巴掌,有些懵。
这人好好的发什么疯?
脑子有坑?
就她这样比划几下,也叫练武?
武功这么好学的话,李家还需要请什么武师父啊!
心中这么想,李灵却退了一步,辩解道:“我只是看着喜欢,小小比划了一下而——”
话还没有说完,安氏上前一步,“啪”的一声,又一个巴掌落在李灵脸上。
手中的花枝早已落地,小小的黄色花团也被踩得稀烂。
这三个月以来,是李灵过得最不安,又是最安分的时候。
在这个世界,嫡母安氏不喜李静静。可在一个古代,哪个家里能摆脱地了嫡母的束缚?!
往日里,嫡母安氏整日对着她指桑骂槐、无视冷落,李灵一直当自己是在看电视剧。而在生活上,身为这李家的小姐,却整日里“简朴”到清粥小菜,和侍女小厮差不了多少。
这一切,李灵都在忍耐。
她知道,在这个世界,她无依无靠。她知道,在这个世界,她无力反抗。她也知道,在这个世界,她甚至还没有能力离开这个让她不痛快的李府。
忍了三个月,装了三个月柔弱。
可今日,李灵觉得,自己分明没有犯错,却突然被打。
打人不打脸。
这一刻,李灵心中的不忿叫嚣起来。她抬起头,没有说话,狠狠地盯着安氏。
安氏身子微微一僵,竟然被这愤恨的眼神吓住了。
不过片刻功夫,安氏就回过神,大怒:“好你个二姑娘!你这是什么眼神?你不服?你有什么资格不服?!你算个什么东西?”
说着,安氏抬起手,再度挥手打向李灵。
李灵微微眯眼,飞速抬手,死死地捏住了安氏的手腕。
“啊——”
安氏惊叫一声,既是因为手腕的疼痛,也是惊讶于安静到懦弱的李静静居然敢还手!
这时候,原本站在安氏身后的侍女小厮都急着冲上前,想要掰开李灵的手。
侍女小厮的速度,又如何比得上武者的速度!
李致和李静淑之前见安氏和李灵闹起来,两人都是停了动作,静静地立在一旁不做声。
此时见李灵捏痛了安氏的手,李静淑一个飞身上前,右腿轻轻一踢,踢在了李灵的胸间。
李灵在愤怒中,只觉眼前一花,然后胸口一痛,整个人便倒飞出去,狠狠地摔在地上。
臀部和左手砸在地上,痛得李灵半天动弹不得。
李致和李静淑立在安氏两侧,李致轻声问:“娘,你手疼吗?”
安氏摸着自己的右手腕,动了动右手掌,转头对李静淑笑道:“还是静淑对娘好。娘不疼,娘不疼。”
李灵摊在冰冷的地面上,听到这一句“母慈女孝”,眼角突然痛出了一点泪花。
她也有真心疼爱她的父母啊!
可是这里,不是她的家。
安氏、李致,还有李静淑三人上前几步。
身侧站着一对极为出众的儿女,两个孩子又对自己极为孝顺,安氏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了得意的表情,她居高临下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李灵,冷笑道:“二姑娘,你今日违反家规,是犯错。不敬嫡母,更是大错。今日,我便要请家法,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不重家规,不敬嫡母的不孝女儿。”
李府家法:男子杖刑。女子鞭刑。
李府的家法早就有了,可这十几年来,除了安氏用鞭刑整治过几个不安分的姨娘外,真没有落在李家子女身上过。
对于胆小的李静静来说,她不敢犯错,也就从没有尝过鞭刑。
李灵默然摊在地上,身子的麻痹感渐渐过去,她稍稍动了动。除了臀部和左手掌心的疼痛外,她还觉得手脚有些冰凉,但身上并没有什么剧痛的感觉。看来,她并没有骨折,至多是肌肉挫伤。
听到安氏的话,李灵不吭一声。
知道自己无力反抗,这一遭罪,看来是躲不过了!
李灵稍微调整了自己的姿态,让身子躺在地上舒服些,没有立即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