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柳真现在心里慌里慌张的,没个心定的时候,思绪很乱,又想到上次在云城,她也直面了恐怖级别的天劫,当时她都不慌,怎么现在心里就焦急不安,烦躁起来了?
徘甚法师看她那样就问了:“你长痔疮了?”
章柳真:“没。怎么说。”
徘甚法师:“看你坐立不安。”
章柳真皱着眉,抚着心口处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觉得心慌胸闷,还有点想吐,困乏精神疲倦,很困,胃还一抽一抽的。听说修佛的都会医,您能不能帮我看看?”
徘甚法师惊道:“不会吧?难道……你怀孕了?”
章柳真被她这么一说心里都慌了,难道她真的……
在经过徘甚法师仔仔细细把脉察看后,她表示脉象并没有问题,接着又向章柳真再次问清具体症状,在一片沉默中,她抬头看了看头上可怕的雷云说:“我想,你可能是……要渡劫。”
……
顾墨宁扔掉割下来的头颅,纯黑色不透光的长刀刀尖对准下面的崔斯坦。
闪身便陡然出现在崔斯坦面前,长刀如幽灵般割向他的喉咙,而崔斯坦惊其速度之快,还未来得及思考便已先一步抓起鬼头妖刀挡住顾墨宁的长刀。长刀由左至右割过妖刀刀身,猛地将刀把的鬼头一把切下来,随后顾墨宁反手用刀,刀尖刺进崔斯坦的心口。
拔-出来时,鲜血溅出。
崔斯坦迅疾后退,连忙护住心口止血,再想起身却发现灵力随心口流出的血液那般快速流逝。他神色一凛,抬头见诛神大阵竟是渐成气候。
顾墨宁就近砍人,跟看冬瓜似的,将章柳真的几个前任砍了一刀又一刀。本是一刀致命,不料这些人还挺有本事,扛得住他的第二刀。
转念一想也是,要是没点本事能被世界意识挑中给他添堵?
顾墨宁玩味一笑,下手却格外狰狞。
他对享用了他神力的修炼界并无太大恶感,主要仇恨对象还是世界意识。这些人是世界意识搞出来故意膈应他,顾墨宁知道,但也成功被招出了杀意。
顾墨宁扔掉拔-出来的龙族逆鳞,满手是血的举起长刀,正要砍下风抚宁的头颅,却见蓄力已久的雷云终于按耐不住愤怒的轰下来。
粗壮的天雷带动世界意识无上杀伐之阵疯狂攻击顾墨宁,瞬间将耸入云霄的慧寿峰夷为平地。
刚跑出慧寿峰的修炼者不由吓一跳,拖着两条腿继续跑。而禅宗高僧们停止念经,拔腿就跑,速度非一般的快。
天雷轰打下来的那一刻,章柳真在世界意识规则之下滚出顾墨宁庇佑下的袖中乾坤,独自面对超过寻常修炼者渡劫天雷的百倍威力。
他和顾墨宁双修,雷劫本就极重,如今再有世界意识杀阵和特意戗杀顾墨宁的天雷双向加成,身上一件又一件上品灵器被毁成灰烬。
接着是顾墨宁特意为他打造的凤凰灵骨神器和朱雀灵骨神器,两神器叠加抵抗住天雷,章柳真见扛住了便松口气。
还没等他安心下来,‘咔擦’、‘咔擦’声响,僵硬脖子的转过去看,两神器出现全都裂缝。
章柳真抬头,如一栋屋宅那般大小的雷劫和银白透明的万剑杀伐齐齐对准底下的顾墨宁。
看上去无疑渺小如尘埃,可章柳真知道他比虚张声势的世界意识强大。内心无比肯定的信任着顾墨宁,虽然是个神经病、脾气阴晴不定,但他嚣张恣肆、强大而骄傲,他是天地间唯一的神明。
章柳真心想:我也是睡过神主的男人。
不愧是神主,各方面都超好!
‘咔擦——’
‘轰隆——!’
神器陡然碎裂成粉末而恐怖的天雷轰下来,白光笼罩天地,天地如遭清洗,劫后万物成空、生灵尽灭而万径无人踪。
整个乾坤宗所有山头眨眼间夷为平地,荒芜凋敝,唯独浮云城距离颇远又在修炼者齐心保护下,安然无事。
禅宗高僧低头默念,徘甚法师:“阿弥陀佛。”
万物成空,雷云散尽。
几座山头夷为平地,慧寿峰直接变成一个百米深坑。世界意识无上杀阵被破,杀戮剑气随雷劫直冲顾墨宁而来,汹涌恐怖的力量穿过顾墨宁、贯入地表,深入百里。
顾墨宁赤手空拳抗下雷击和杀阵,以己身和星盘诱出世界意识,将其困在阵眼中心。
雷劫过后,万籁俱寂。
‘嘀嗒’、‘嘀嗒’,血液一滴滴坠落,滴进焦黑的地表,渗入土层里而滋养了贫瘠的土地。顾墨宁行走在高空中,一步步靠近阵眼。
阵眼中心是星盘,世界意识便附着在星盘里。
世界意识觊觎顾墨宁的神力,同时深深恐惧他的报复。
当秘境开启,灵力复苏,星盘出现,足以维持此界和自身长存,世界意识便迫不及待要搞死顾墨宁。只是它没料到顾墨宁竟留了许多手,抢先拿到星盘不说,故意引诱它出来,更将星盘大咧咧摆在了阵眼中心。
世界意识分心,在雷劫和无上杀阵同时启动之际,溜进阵眼中心想抢走星盘,却反被禁锢在星盘里出不来。
顾墨宁停在阵眼前,居高临下睨着星盘,浅色的眼眸里全是冰冷的嘲讽。
“世界意识?”顾墨宁哼笑一声,不顾阵眼中心狂暴的剑气,将手伸进去握住星盘。“从我这里偷走的东西,该还回来了。”
星盘里的世界意识在尖叫,利用神识进入顾墨宁的识海直接同他对话,它警告顾墨宁最好别杀它,否则他一定会后悔。
此界灵气复苏,若无世界意识和星盘支撑,绝对会崩塌。而亲手摧毁了一个世界的顾墨宁,就算他是神,所应背负的业障足以将他拖入炼狱。
顾墨宁轻声:“没有灵气和星盘的修炼界,靠我的神力足以支撑千万年。如今不过是换我来取代世界意识和星盘,有何不同?”
世界意识:……
只有黑红二色的识海产生轻微的晃动,天空里的血红色的眼睛睁开眼,识海猛然咆哮着如恶鬼那般扑过来撕碎世界意识的神识。
现实中,顾墨宁面无表情的捏碎星盘。
世界意识在死亡前一刻发出刺耳的诅咒:“顾墨宁,你一定会后悔——!!”
难听的尖叫戛然而止。
顾墨宁随手一扬,捏碎的星盘粉末随风洒在半空。
他在原地停留许久,‘呜呜’的风到了跟前拐弯不敢触他霉头。
雷云散去露出蔚蓝的天空,白云逐渐聚拢,吸食顾墨宁鲜血的土地冒出浅浅一层绿茬。
筹谋许久的计划实现了,仇报了,久违的自由重新回来,天地间再也不能困锁住他。然而顾墨宁此刻的心情却很平静,没有大仇得报或是从此自由的欣喜若狂,只有‘结果本该如此’的平静。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里。
顾墨宁想着接下来他可以陪章柳真游遍五湖四海,回天城、去人间或是游东海,到处走走,若是章柳真喜欢便停下来住一段时间。
以章柳真的懒散和贪吃,怕是一个地方便可能耗上十来年。
这倒也无所谓,反正他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渡劫一事倒可先放一放,如今是他说了算。
顾墨宁漫不经心的想着这些未来规划,然后先翻找能疗伤的灵药,把身上能被看见的伤口处理了。免得章柳真见了要哭,上回在地宫,他表情难看得差点就要哭了。
章柳真在床上哭起来的样子很可爱,哼哼唧唧像只小猫在撒娇。至于其他时候,哭起来就不好看了。
顾墨宁想着章柳真,眼里不自觉浮出笑意。他甩袖放出袖中乾坤里的章柳真,可等了半天也不见人。
“章章,可以出来了。”他对着空荡荡的袖中乾坤说。
袖中乾坤好半晌都没有动静,顾墨宁的神识进入袖中乾坤,没找到章柳真的身影,却发现了世界意识的痕迹。他猛地回头看向高空之下的深坑,眨眼间落到深坑底,看见半掩在泥土里的神器碎片。
那是凤凰灵骨的碎片,他炼出来的神器,本该护章柳真周全。
碎裂的灵骨附着世界意识的痕迹,在顾墨宁还未将凤凰灵骨和朱雀灵骨炼成神器之前,世界意识便在那时埋下了杀机。
这一缕杀机是针对章柳真,也是对顾墨宁的打击和报复。
哪怕世界意识被铲除,顾墨宁依旧不是赢家。
它说,‘你一定会后悔!’
轻风吹散白色的水汽,木窗推开的弧度大了些,章柳真伸长脖子向外看,但见水汽之后的身影转过身来,却是一张剑眉星目、十分俊朗的面孔。
“……”
‘啪’一声,章柳真面无表情的关上窗,转身沉默地回到座位上嗑瓜子。
徘甚见他这样就知道心碎了,心下放松,只要不是爱上天城神主以外的其他人,他的人身安全就有所保证。
他揶揄道:“不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章柳真:“一往情深,再而衰,三而竭。”
徘甚:“……”很可以。
他想起西奥境主曾经也是章柳真的前任,灵墟幻境和乾坤宗筵席那两幕可谓经典,深深的烙印在脑海里至今还忘不掉。
章柳真喝了口茶水冲淡瓜子磕多了留在嘴里的干涩,心里想着茫茫人海他要到哪里寻找真爱。
旁边的徘甚心里也愁,可惜没头发可以掉个两三根聊表愁绪。
十年前,章柳真被世界意识算计,如无他赠送的金刚经,恐怕早被劈得魂飞魄散。
别说转世投胎了,照世界意识那恨不得神主当街暴毙的恨意,怎么可能还让章柳真留下神魂有机会再投胎?
金刚经受祖师爷佛荫千百年,在禅宗被供奉多年,有金刚护体之能。雷劫当日又有十几位高僧留在原地以佛法护持才能从世界意识手中保下章柳真,可惜也仅能保他不死。
世界意识杀不死章柳真,便耍手段将他扔到不明之地,又抹去踪迹,遍寻不着。
连神主的推演之术都无法找到章柳真所在。
找不到章柳真的顾墨宁不仅不愿管修炼界,隐隐还透露出大家一起陪葬的疯狂,总之就是由神经病进化为变态就对了。
吓得禅宗出面,担保十年内找到章柳真并将他完好无损的送到顾墨宁面前。
作为回报,顾墨宁需还以繁荣稳定的修炼界。
这便是不喜修炼界、不喜热闹和人群的顾墨宁在章柳真失踪后,将天城山搬到乾坤宗原址的主要原因。
修炼界恢复稳定,禅宗弟子四分五落,一边修行一边寻找章柳真。
徘甚也是因缘巧合在人间的山神庙里找到章柳真,那时的章柳真被雷劈得神魂不稳,因此神志不清、浑浑噩噩,在人间流浪了两三年。
好在他本性随遇而安,境遇再如何糟糕,他都能快乐的活下去。
只当时徘甚是从大雪天里挖出章柳真,再回想那个画面难免心酸。
禅宗一言九鼎,既然应了顾墨宁要还他一个完好无损的章柳真,便自然要做到。
于是徘甚留下来,耗尽家底和灵力治好章柳真,然后他就没钱也没有足够的灵力回修炼界。
人间灵力稀薄,日夜努力修炼都不一定能攒到灵力,何况他们禅宗都是一个月只有两天在打渔,剩下日子躺着休息,怎么可能攒够灵力?
不知不觉便耗去好几年的时间。
徘甚想把这事情说出来,奈何一到关键处便被堵住喉咙无法发声,想来也是世界意识所为。他寻思片刻,省略世界意识、神主等关键词,换种方式当成故事说出来:“我有个朋友,这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章柳真:“你老实说,你这个朋友是不是就是你自己?”
“……”徘甚:“苗兄忘了你曾经被雷劈成智障儿的事了吗?”
章柳真不承认黑历史:“没印象,别污蔑,拒绝污名化。”
两人再次不欢而散,背对背谁都不想理睬谁。
……
楼船甲板。
赤羽灵拱手鞠躬不敢抬头,余光只瞥见黑色滚金边的衣袍和半隐没在绫罗里的赤足,简单述说两句便久久没听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