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上只剩下五个人,龚婆子和玲儿站在大厅中间互不理睬。关新妍坐于上首正椅之上,莺莺与茉儿分站在关新妍左右。
“说吧,为了什么事?”关新妍出声询问。
厅上沉寂了片刻后,龚婆子对着关新妍开口说道:
“六姨娘,老婆子说句不中听的话,这件事,六姨娘就不要管了吧,反正最后也还是要夫人出面来解决。六姨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劳些神,多将养些身体吧。”
玲儿也声言道:
“娘即便知道了事情全部因果,也不能、不敢将这老货处置了,还是让奴将这老货带到夫人面前,让夫人将她法办了,奴今日就是拼死也要为夫人、为王府除去这个祸害。”
龚婆子立即转身面对玲儿不悦道:
“俺老婆子自入王府以来,从来都只受到礼遇,从未受到过今日这般羞辱,今日,老婆子若不讨个说法,誓不罢休!”
“做了亏心事还这么振振有词,这脸皮真是比蟾蜍还厚!”玲儿回怼。
龚婆子还要再说话,关新妍喝道:“够了!这么吵下去只是在浪费时间。”
龚婆子与玲儿被关新妍气势镇住,均闭了嘴。
关新妍看了看两人后,说道:
“我知道你们两人都了不得,一个在王府里经营多年,在王府的势力盘根错节。一个是夫人的新宠。
我不希望看到你们在我芳华苑里受委屈,想必夫人也不想看到她所器重的两方相互掐架。
然而,你们,难道就那么想去夫人面前给夫人出难题,让夫人左右为难吗?
还是说,你们想比比看谁在夫人心里的份量比较重?”
龚婆子与玲儿神情一震,都开始认真思索关新妍的话。
关新妍停顿片刻后,说道:
“你们两谁在夫人心里比较重要我不关心,我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你们一定要去夫人跟前说话,我也拦不住。
但我建议,你们可以先在这里把事情理一遍,让我来评一评,你们之间谁占的理多。”
龚婆子与玲儿互视一眼后,玲儿忽然走上前一步,抢先说道:
“娘,奴愿意把事情都说出来,倘若日后,奴被这老婆子坑得性命无存之时,想这世上至少还有娘清楚奴的冤情,那奴在九泉之下,也有丝欣慰。”
龚婆子满脸不屑地冲玲儿大声说道:
“你方才口口声声要去夫人面前辩个分明,却又害怕遭受不白之冤,你这是怀疑夫人判断是非的能力吗?你这是对夫人大不敬。
倘若你自知理亏,便可自去夫人面前认错求夫人原谅,想来夫人大人有大量,不至于就要了你这条小命。
有什么恩怨曲直不如都去夫人面前说去吧,何必在此浪费时间。”
“龚妈妈,”关新妍一声断喝,随即神情严肃说道:
“事情发生在芳华苑,作为芳华苑的主子不该了解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吗?
玲儿并非怀疑夫人判断是非的能力,只是担心到了夫人面前,嘴皮子不利索说不过你龚妈妈。
若龚妈妈自认为清白,无论玲儿说什么,都不必惊慌。
所谓当局者清,旁观者明,让玲儿将事情始末陈述完毕,我自有公断,倘若龚妈妈确是无辜,我当即便可还龚妈妈一个清白,不必再去劳动夫人。
倘若龚妈妈不满意我的裁断,到时,再去夫人面前申诉,不过延些时间,不耽误什么。”
龚婆子眼觑着关新妍,心里琢磨:如此也好,今日倒想看看这小妮子如何行事,看看自己在她心中到底是何份量。
关新妍见龚婆子态度缓和,便对立在右边的茉儿说道:
“龚妈妈年纪大了,给龚妈妈搬把椅子让她坐下吧。”
须臾后,龚婆子神色怡然地坐于厅中。
玲儿开始讲述:
“事情是这样,那日,夫人差钱姨娘送许多仆人及吃用事物来芳华苑后,娘命奴掌管财物之事,这收归物品之事便落到奴的身上。
当日奴在核对礼单,将财物收归入库过程中,发现礼单里有一项物事是海棠缠枝墨玉砚,奴将所有财物清点完毕后,未曾发现有那样一只砚存在。
当时天色已黑,娘已经睡下,奴想着待明日再来仔细找找,确定情况后再去向娘禀报。
第二日,奴去库房将所有物品反复清点了两次,且每个盒子,每角落都仔细搜寻,可仍旧没有发现那只砚。
奴本要去禀报娘,在半路上遇到了龚婆子,这龚婆子与奴搭话,言语上对奴百般示好,奴本就心慌不安,遇着她以为遇着知心人,便将心里烦忧之事告诉了她。
龚婆子听完奴的心事,对奴说,奴刚坐上这财物管事的位置便出了这等大事,事情若捅到娘那里,那奴这财物管事名头肯定不保了。
龚婆子还对奴说,她在府里多年,在府里门路多、熟人多,她愿意帮奴院内院外四下打听这砚的下落,叫奴先不要声张,更不要对娘说。
龚婆子还说,待砚找着了,归入库房,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奴当时听着觉得有理,便听从了龚婆子的建议,没再对任何人说起这失砚之事,当时奴还对着这婆子万分感激地道千恩言万谢呢。
时至今日中午,奴在鼂上遇着了钱姨娘房里的丫头香芹,香芹告诉奴,那日她随钱姨娘检视装箱时,亲眼见到那海棠缠枝墨玉砚被装入箱子里。封箱后,小厮们立即将抬着箱子往芳华苑去了。
奴从鼂上回来的路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箱子被抬入芳华苑以后,在后院停放的时间不长,其间,苑里大伙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唯有龚婆子最闲。
且谁能在这么多箱子里用短时间取出最值钱的物事呢,答案当然是龚婆子,因为她原本就是钱姨娘房里的人,对箱子里装的物事清清楚楚。
这婆子劝奴不要将失砚之事声张出去,口口声声说是为奴好,想来全是为了掩盖她自己的卑鄙行径。
奴回到芳华苑便找龚婆子理论,但她拒不承认偷砚,还一劲地说奴心怀不轨、恶意栽赃,甚至还说奴见财起义,故意藏起这砚想日后拿出去卖钱。
奴气愤不过,便与这婆子吵了起来。后来动静闹大了,周围干活的人都来围观。这婆子见人多,便撒起疯,一口咬定那砚就是奴偷的。
彼时,奴气疯了,也豁出去了,大肆与这婆子对骂了起来。
事情就是这样。
奴听香芹说这玉砚价值好几百两,如此贵重物品,若硬说是奴偷的,那奴就是卖数十次身也赔不起。
所以,奴已下定决心,今日,不管事情会闹到哪一步,奴一定要纠出那个真正的贼。该奴担的罪奴绝不推却,可不该奴背的锅奴也绝不背,奴就算是死也是持着这个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