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庄主目光锐利地看着关新妍,说道:
“说完了吗,说完你可以走了,无论你账算得多精彩,无论那盐利有多大,只要老夫还活着,这富田山庄的粮田就不会卖。
这富田山庄粮田是老夫当年用扁担一趟一趟运走山石而开垦出来,这里是老夫的基业,是老夫憩息之所,亦是娄家列祖列宗的踞守之地。
将来老夫死后,也要埋进这片土里。
假如富田山庄在外所有产业都运营不济,老夫愿卖掉所有其它产业而全力去保这一个山头。
所以,你们不要再打它主意了。”娄庄主说完朝娄少庄主投去森寒的一眸,娄少庄主当下垂首恭立。
关新妍沉沉望着娄庄主许久,忽然悠悠叹口气,一脸无奈地说道:
“娄庄主,没想到你对这粮田有如此深的执念。
话说到此,小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娄庄主请仔细回想一下,近来,粮田里的庄户是不是少了?田里的牛是不是也少了?娄庄主有多久没听到堰、坝灌溉农田的水声了?
娄庄主再想想,近来富山山庄周边是不是有许多工匠们在开恳荒地,且地界渐渐要与富田山庄的农田接壤?
如果这些寓示还不够明显的话,娄庄主再仔细想想近段时间以来,身边发生的变化,近来富森堡里的仆人是否经常更换?平常吃用上是否与以往大不相同?”
娄庄主面容渐僵。
关新妍继续说:
“这许许多多的改变,那一向对你十二分恭敬的娄少庄主为何不曾对你说?
外面这些神医们,是娄少庄主四处托人情、花巨银、通门路,并举五百两的悬赏银拢过来的,娄庄主可曾想过,少庄主为何如此急切盼望着娄庄主你能重新站起来?
若非到了紧要关头,少庄主不至于如此急着找小生作说客向你坦露实情,若不是没有其它法子可想,少庄主不至于如此殷切地期望娄庄主你能再站起来重出江湖挑大梁。”
娄庄主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退去,面色已趋近灰白,他呼吸渐次粗重,手指开始发颤,他竖起耳朵使劲听,期望能听到外面能带来宽慰的牛叫声和水声,可结果令他更加心绪难安。
缓缓抬头看向窗外,瞧见院子里光秃秃的树干和树干背后那寂寥苍茫的天空,那闪耀眩目的日光让他感觉有些发晕。
气血不断上涌,娄庄主低头缓过了一阵强烈的眩晕感后,猛然立起身,朝着娄少庄主奔去,手中的算盘一下又一下沉沉击打在娄少庄主身上,
“你这个逆子,不肖子,你愧对我对你的悉心栽培,你愧对娄家列祖列宗,你愧对富田山庄所有辛勤开荒耕耘的前辈们啊,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啊,你竟敢擅自作主做出如此胆大妄为、瞒天过海之事,你是要活活气死我啊。”
打了十数下,娄庄主颓然站立无助声喊:
“你不如直接一刀砍了我吧,你这是断送了我一辈子的念想啊,我当初激流勇退是为了不掣肘于你,希望你将富田山庄发扬光大,没曾想,你连这最后一方薄田都不留下啊。”
“父亲,父亲,”娄少庄面满面激动地看着娄庄主,“父亲,你能站起来了。”
娄庄主恍恍惚惚朝自己脚下看去,下一秒,双腿立刻发软,娄少庄主立即接住他下坠的身躯,大声喊道:
“父亲,快站起来,富田山庄等着你重振雄风啊。”
娄庄主一个激灵,重又站起身来,看着儿子激动的笑颜,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回头看向关新妍,见他抿唇淡笑,脸上无丝毫愧疚之色。
娄庄主恍然间明白了些什么,他忽然一把抓住少庄主的胳膊,急切大声问:“富田山庄的粮田是否还在?富田的产业是否出了问题?”
娄少庄主激动地点头又摇头。
娄庄主看不明白,着急大喊道:“说话啊,臭小子。”
“粮田在,产业也在。那位是关神医,是孩儿特意请来为父亲医治双腿的,他成功了,父亲终于又能站起来了。”娄少庄主喜极而泣,带着哽咽声回话。
娄庄主大呼一口气,忡怔思索了片刻后,缓缓挺直身板,面容渐恢复了往常的镇定威严,仿佛之前失去的三魂六魄已重新归位,他悠悠转过身子面向关新妍。
关新妍立起身,拱手作揖道:“娄庄主,小生得罪!”
娄庄主看着关新妍忽地笑了一声,随后仰脖连声大笑数声,笑够以后,迈开大步回到轮椅上坐下,转脸对娄少庄主爽朗大声说:
“臭小子,还不去把为父珍藏多年的好茶拿来泡给尊贵的客人喝。”
娄少庄主欢喜应承退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