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谦离开东漓院后径往芳华苑,行至后院,未见到关新妍,却听到远处传来排箫之声,其音空灵悠扬,曲调柔婉缱绻,令整个夜空都笼罩在一片沉郁感伤的气氛之中。
赵谦巡着声音前行,走过一条长长的回廊,步出角门,来到后山坡,见眼前好一片清幽辽旷之景,朦胧灯光照映下,尤可见,土坡连绵起伏,排出一圈圈浪纹,其上种植了许多叫不出名的植物。
周围树林与石坡交相掩映,疏密有致,这些景象没有多少人工雕琢的痕迹,处处彰显怡然的自然之美。唯一明显非大自然馈赠之景是那林木繁茂深外掩映着的一座藤架。
藤架下悬着一个铺着厚厚裘皮的秋千,秋千上躺卧着一位身着黑衣黑裳的娇小身影,那人正手举排萧凝神吹奏。
赵谦斜倚靠在离吹萧人三米远的一根藤架石柱上,看着吹萧人的侧影,静静聆听曲子,直至一曲终了,方开口以低沉的嗓音说道:
“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提前为自己奏哀曲是吗?”
关新妍缓缓从秋千上坐起身,看向赵谦脸色平静道:“王爷好兴致,夜半三更来听妾的哀曲。”
赵谦嘴角扯出一丝讽刺的笑,随后迈开大长腿向关新妍走来,然后大咧咧坐在秋千上。
关新妍早在赵谦迈步之时立起身,挪步至一旁,距离秋千四米远。
接下来是令人不自在的安静,只有藤架四只角上的灯笼在轻风抚弄下发生轻微的磕碰声响。
“王爷来此寻妾是有何事?”关新妍打破沉默。
赵谦将打量的目光从关新妍脸上移开,随意地环视一遍四周,语气慵懒说道:“从前的关馨颜,会诗词书画、会琴棋刺绣,倒不曾听说会医术、会水利建筑、会巧设机关。
从前的关馨颜温柔良善,胆小怯懦,受了委屈只是蒙在被子里哭,或者把委屈写在诗里,画在画里,从不怨天尤人,更不会设计报复。
从前的关馨颜最喜欢做的事情是将快要凋落的花采摘下来尝试着用各种办法把它们制作成干花。如今的关馨颜不爱种鲜花、制干花却爱种植药草、炙药草。
为何,在你身上再也看不到一丝从前那个关馨颜的影子?”
关新妍心里开始隐隐感到不安,对方越是说得轻巧、细致,越是证明他来此之前已做了仔细的调查。不知他想要做什么。
“以前的我太不务实,吃了太多亏,所以想要改变。”关新妍沉着回应。
“一个人可以改变兴趣、可以改变说话做事的态度,怎么可能连生活习惯、饮食偏好都能迅速发生改变?
我听说,富阳城玉染巷做银器生意的富户关彤老爷家里有一位排行第三的女儿也叫关馨颜,此关小姐在三年前去云逸山烧香途中,其所乘坐的船遭遇大风,关小姐不幸落水。
半年后,关小姐的家人在离其落水处下游六百里的河边寻到一副骸骨,并认定那副骸骨正是那失踪的关家三小姐,于是将骸骨带回去厚葬。
我刻意让人去了解了一下那位关家三小姐的生前往事,那关家三小姐是富阳城有名的美人,其年龄、容貌与我靖王府的六姨娘竟是十分相近。
且她读过的书、学过的技艺、习惯爱好与本王的六姨娘都很相符。
而眼前的你,却与我的六房,以及关家三小姐大有不同,说吧,你是谁?”
关新妍心里咯噔一下,对方查得如此仔细,显然是有备而来。眼前的赵谦目光精明,不似之前那个浮浪的纨绔子弟,关新妍有些疑惑,难道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先前的他一直在伪装?
“我,”面对赵谦逼问的目光,关新妍迟疑半秒,随后面色一霁,爽朗说道:
“实话说吧,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只记得自己落过一次水,从前的记忆就没了,后来,喝了一次绝命汤,入王府以来的记忆也没了。”
“如此幼稚的谎言,你自己能信吗?”赵谦目光阴沉。
“呵呵,”关新妍忽然尬笑两声,确是令人难以信服,但这是最接近真实的谎言,“我,信!”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主动说实话?还是由我来揭穿你?”赵谦声音冰冷。
被那双迫人的眼眸逼视,关新妍有些紧张,很担心他会不会遽然实施暴力,毕竟有过前科。她很想说实话,但实话说出来,更令人难以置信,穿越这种事情估计比鬼怪邪说还荒谬。
无奈之下,关新妍决定坚持最初的说法,毕竟那是最接近真相,最不需要费劲用大量谎言去圆融的谎言。
“我,确是忘了喝绝命汤以前所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