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新妍已止住了哭,水洗过的双眸,尤带着氤氲雾气,仿如春日朝霞中的漓江之水,焕彩多致,似仙似幻。
靖王面对着这张瑰丽无双的容颜思想无法集中,更是想不出先前的话茬。
关新妍见靖王久不声言,只半怔半痴地看着自己,终是启口,柔腔里带着丝丝怨怅:“我对你万般信任,你让我救谁我都义无反顾、全力以赴,即便是救你的老相好、旧情人也无不可。可你不该对我有所隐瞒。
你对她余情未了也好,你将她作外室养在家奴名下也罢,只要你说清楚,你我之间的感情便还算有诚有质,两人之间也还可沟通,还可协商。
我不能容忍的是,我对你真心实意、全情付出,你表面与我欢好,转过身,却在心里筑起一道防线去到另一个我不能涉入的地方。”关新妍说着眼泪又开始吧嗒往下滴,“咱们成婚协约的第一条便是,娶了我,便不能再惦念旁的女子。
我能接受自己的夫君一无所有,但若他有一颗诚挚的心,一颗一心一意爱我的心,便安心乐意与他执手到老。绝不允许自己的夫君三心二意或是隐瞒、欺骗、背叛。
既然你心里还牵念着旁的女人,又对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那咱们离了吧。你且放心,离了之后,我不会让你一无所有,净身出户的话不过是吓唬你罢了。我来时身无一物,走时还是两袖空空。”
靖王从关新妍伤感怨艾的话中终于听出了些头绪,料想得到是李芊儿搞鬼,虽然心疼娘子受了莫大委屈,可是得娘子这番真情告白,心里满满感动,当下宽声道:
“妍儿,我不知道李芊儿对你说了什么?你说你万般信任我,为何只听她一面之词?我没有告诉你我与李芊儿的关系,只是因为觉得没有必要,并非刻意隐瞒。
她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村村长李风来的掌上明珠,自小被娇惯,养成了刁钻蛮横的性子,行事有些乖张。我与她认识了近十年,可也躲了她近十年。因为,她的师公,亦即我的师傅,执意要将我与她配成婚。
后来……”靖王忽地略显局促,“后来,我在京城名声不好听,师父便抛却执念,却说,若她十八岁还未出嫁,无论如何我得安置了她。有了师傅那句话,我更是离她远远的,未曾给过她好颜色。
再后来,因缘际会,她与萧让走到了一起。
我向你道个歉,我对你撒了个小谎,那个萧让,并不是我的家奴,他是镇国公府威远将军,他的父亲与家父是一同征战沙场、出生入死的战友。我与他很早便相识,可以说是一同长大的玩伴。
他这辈子做的最令我忻悦的一件事便是娶了李芊儿。
他们两个,一位是我师侄,一位是我兄弟,于情于理,这一趟我都得来。你是我精诚实意拖来帮忙的,为了让你途中玩得轻松心无挂碍,我便未吐露太多。如果这也算不诚的话,我甘愿接受惩罚。
妍儿,衷心谢谢你帮我解决了大难题,你的大恩大德,我定然举千万代子孙竭诚相报。有件事,你须得知道,我赵谦满心满眼只有你,无论是从前还往后,你都是我的唯一。”
关新妍早已止了泪串,清澄双眸直直看着靖王,见靖王止了口,不自禁抽噎了口气,拖着浓浓鼻腔轻声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如有半句慌,天打五雷轰。”靖王悭然道,见关新妍态度软和了,急切收拢手臂想要将温香软玉搂进怀。
不料关新妍一掌将其推开,手指着自己的眼睛说:“你瞧,是不是都肿了?”
靖王细看了一阵,认真道:“是有点儿肿,我去拿冰块给你敷一敷?”
关新妍摇摇头,缓声道:“本来挺简单的事,给你弄得神神秘秘,让人钻了空子趁隙挑拨。你若早说清楚,也就没这回事,我也不必白白洒这许多不值钱的清豆子,让人白看笑话。这是不是都是你的错?”
靖王忙不迭点头:“我的错,我的错,全是我的错。”
“是不是该罚你?”
“该罚,该罚。”
“那好,你出去吧,从现在起至明儿早晨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随你上哪儿,就是别来扰我,我需要好好休息以补神养颜。”
“这样啊?”靖王满脸不情愿,神色一恍,一本正经道:“娘子,你看,床这么大,你休息只需半边就够了,空着半边实在浪费,不如施舍给我。你若是怕吵,我保证不发出声音,呼吸声也敛了,保证不扰你休息。
另外,这院子看着清幽,但方园数里皆是山,晚上定然有狼、狐狸之类的畜生出没。为夫守在娘子身边,一来为娘子壮胆,二来随时替娘子赶走那些发出声响扰娘子休眠的畜生,岂不好?”
关新妍思忖了一会儿,点头道:“夫君想得甚是周到。”
靖王脸色一霁,方要说些讨喜的话,却听娘子说:“此地人生地不熟,确是得防着点。那这样吧,夫君晚上就在外间那张坐榻上安歇吧,若有蛇、鼠之类的不速之客前来光临,烦夫君将它们请出去。
好了,我乏了,要休息了,夫君请便。晚膳时别叫我,我不吃。”关新妍说着抬脚上床,盖上被,闭上眼睛,再不动不声言。
靖王神情郁郁,但见关新妍才躺下去没一会便发出匀浅的呼吸声,知其确是疲惫,心疼地摸摸她的脸颊,在其额上落下轻轻一吻,动作轻柔地为其掖好被子,之后乖顺地步出房间带上门。
……
这晚,关新妍做了个恶梦,梦里,自己周身是血、浑身无力躺在漆黑之境,声嘶力竭地呼救,渴盼的救星始终未出现,耳边却清晰回荡着恶魔的狞笑声。
正当她觉着嗓子喑哑、几近绝望的时候,身子落入了一个温暖厚实的怀抱中,耳边恶魔的狞笑声消失,代之以温柔宽厚、给人慰藉的磁性嗓音:“我在!我在!不怕!”
原来关新妍梦里声声喊的是“靖王”,绝望之时,呐喊声溢出了梦境。守在室外的靖王闻声即刻抢入进来将受惊的人儿拥进怀里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