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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章 天马吉光

在幻樽的世界里,纪能开始了他的养气科目训练。

此刻的他,是一个来自怒山深处满身披挂野藤的裸身男孩,正在望着脚下奔腾啸叫的澜沧江,看着江边五彩斑斓的蝴蝶,心神凝滞。

河道谷地里摇曳着新鲜的野荞麦和香茅草,那些早年间呜咽的风变换了声音,回荡在水波之上。借着风声呜咽,他试图唤醒回忆。但他只记起了他那匹叫作吉光的天马,离开怒山就永远地消失在这总也吹不完的万古长风之中。

没有人能用语言形容出吉光的美丽。牠出生于圹埌之野,身如白玉,红鬃飞扬。

僰凰还是一只乌黑的小鸡仔,正在不断啄着纪能的手心。这是僰凰陪着纪能正在体验的第五个世界,正在演绎的第五个人生。

第一世界标注的时间是:1893年—1976年。化身村童玩伴、学校同学、革命同志、警卫战士、生活卫士,总能保证纪能近距离围绕在伟人身边。从韶山冲的第一声啼哭到永久的闭上双眼,纪能切身体会到了伟人一生中所有的那些迷茫、困顿、悲痛、愤懑、不屈、坚韧、执着……,他看到了一个平凡的农家子弟如何用84年饱蘸生命热血挥毫写就一个大大的“伟”字。

第二世界标注的时间是:295年—349年。纪能化身上党石虎,体验了这位羯族武皇帝荒淫残暴的一生。那种随心所欲的骄纵、蛮横、淫逸过后的极度空虚,那种狂躁、残暴、嗜杀过后的终极恐惧,让纪能每每不寒而栗,对僰凰感慨道:“人字,不能这么写呀!”

第三世界标注的时间是:前232年―前202年。西楚霸王,神威勇武,千古无二。生逢百战,无一败绩。只一败,而至垓下被围,乌江自刎。从项羽无望的眼中,纪能看到了英雄末路时的那缕残阳晚照,听到了四面楚歌时的千里关山。僰凰看了一眼纪能,“败而不溃,死而不亡,真霸王也!”

第四世界标注的时间是:前571年—前471年。这是不甚明了的百年。苦县李乾夫人益寿婴敷剖腹产下李大耳朵,就是纪能要观摩学习并参照训练的人物。这是一个打小就酷爱仰望星空的小朋友。稍长,即拜商容学文,拜常枞修道。从河图洛书始,到《三坟》、《五典》、《九丘》,直至《山海经》,纪能跟随李耳穷读经纬,一直在寻找一个与终极有关问题的答案。直到在函谷关的某个深夜,李大耳朵在竹简上,刻下了《道德经》的最后一句“故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弗争。”,这个追问似乎有了一个不甚明了的答案。

僰凰说,“纪能啊,我有预感,这很可能是你要体验的最后一个世界和人生了。就是不知道,这个世界为何没有标注时间。这很奇怪。”

纪能还是盯着河谷的方向,没有吭声。

“我的意思是:这最后一个世界,你不能把时间浪费在一匹马身上。你这种毫无道理的执拗之气也得去去啊!”

傍晚的河面,升起了雾气。纪能闭上了双眼,但还是面向河谷,一动不动。

“你开天目了?”

纪能不知道什么是天目,只晓得闭上双眼才能看得更远,看得更清晰。

“不知道这条河谷有多远?”纪能像是在问僰凰也像是在问自己。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纪能不自觉的嘴里念叨起来。

“这么幽深的河谷,一定有谷神吧?”纪能在心里想着。

……

……

从裸身男孩,到粗布男人,再到垂垂老矣的白发老翁,纪能就这样,一有空就坐在伸向澜沧江边的青石台阶上,一动不动的盯着河谷,希望能找到他的吉光天马。

这一世,纪能平庸至极,毫无建树。他用日复一日的守望,让所有夸过他将来必定一飞冲天的人都闭上了嘴巴。

这一世,纪能忘了初衷,只剩下死气沉沉。这让僰凰无语至极,也跟着懒散浑噩起来,连早起的鸣儿都懒得打了。

直到他73岁这一年,纪能坐在江边咽了气,那吉光片羽都没有出现过。

身在楼观台蹭吃蹭喝整整六年的李抬头子第一时间打开幻樽界,拉过僰凰问询情况,随即一遍又一遍的复盘纪能在幻樽界里体验过的五个人生,然后似乎略有所悟。

“这孩子,真是一次又一次超乎我的想象啊!”李抬头子看出来了,纪能在第五世的时候,就快要追逐到道的极境了。那是在他写完《道德经》后,仍然在追问的终点。

“这娃养气有成?”

“何止有成,大成也!何止大成,险些道成。哈哈哈,你这三万桶猴儿酒值,太值了哈哈!”李抬头子一脸兴奋。

“那下来咋弄?”僰凰问道。

“送去终南山,野蛮生长去。然后你随我去昆仑,如今他们挖出了很多底蕴都投放到塔钦小镇,那边压力很大,我们也得增加点力量啊!”

“有架打,太好了哈哈。”僰凰扎起了斗鸡的凶猛之势。

“事不宜迟,走着。”

“走着!”

这正是——

天地蜩双翼,乾坤马一毛。

参好自然道,寰宇任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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