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下去这一刻,我还在庆幸,因为有个尸体垫底,我可能不会摔死,但是过了一两秒钟,我就开始害怕了。
这山谷太深了,而且我背上还有个柳诗诗,如此重量之下,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嗖嗖的阴风从耳际飞过,心也在迅速沉入谷底,这种无力感,憋屈感,恐惧感充斥心田十分难受,我想大叫,以期临死之前,留下点什么,然而我刚张开嘴巴,风一下便涌入喉咙,好悬没把我呛死。
听说过喝水呛死人的,没听过喝风也能呛死人,这次我算是体验到了。
我抱着的女尸也不再发出声音了,从她的神态来看,好像还很享受,似乎坠落下去,才是最好的归宿。
这就很奇怪了。
然而,不等我从惊诧中反应过来,异变陡然发生,轰,山谷底部好像有什么封印被打破,一团庞大而强烈的腥风如同蘑菇云一般攀升上来。
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团巨大的红光,红光之中,隐隐有两个脸盆大小的凸眼珠子散发着蒙蒙凶光,眼珠子下方有两条长长的灵动的触角在狂舞乱摆。
太大了,这不知名的生物的体型,我的视野,竟然一时间没有全部容纳进来。
危险了。
不管下方是什么怪物,我知道,这次是真的危险了,我现在连抓的地方都没有,金刚索倒是能打出去,这么大的下坠之力,恐怕我的手腕都得被撑断了,甚至连整条手臂都得硬生生撕裂下来。
如此,就算我打出金刚索,也只能暂缓下坠的趋势,最终的命运还是被怪物给吞了。
嗯。
下坠的速度,因为涌上来的阴气团而有所减缓,也是在这个时候,我发现,怪物头顶上方,也就是我下方,有一口青铜棺椁正无序翻滚着向下坠去。
我刚看清楚状况,就听嘭的一声巨响,青铜棺椁正好砸在了怪物的头上,那两盏散着凶光,犹如脸盆的凸眼珠子,当即被砸得稀巴烂。
怪物没有吼叫,只有那庞大的身躯急速扭动,然后以冲天之势扶摇而起,就好像一条巍峨如山岳般的红色巨龙,顶着狂猛的阴风,迎着我顶了过来。
危急时刻,我稍稍扭动了一下身躯,尽量调整了一下角度,与此同时,双臂牢牢锁住女尸.....
嘭。
女尸炸开了,喷了我一脸黏糊糊的血,然后我就感觉一股奇大无比的力量,顶着我疾驰升起。
呜呜。
风越来越烈,甚至影响到了悬崖上的那两挂冷热瀑布暂时改变了方向,一时间,冷的水,热水,铺天盖地的从上方落了下来。
万幸,这些冷热之水,全部由柳诗诗替我扛了,但也是因为此,柳诗诗趴在我背上猛烈咳嗽起来,然后我就感觉柳诗诗动了。
真是万万没想到,柳诗诗竟然在这个时候醒了,我真不知道该是哭还是笑。
呜呜。
很快,那通体红光的怪物顶着我和柳诗诗跃出了峡谷地平线,那高大的青铜巨门就在我右边。
啵。
也不知道怎么了,当我和柳诗诗即将飞跃到黄金之门顶部的时候,我无比清晰的听到了,戳破气球的声音。
然后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怪物如此巨力之下,竟然没有突破过来,反而好像很害怕我们触碰到那层肉眼看不到的薄膜,庞大的身躯猛停顿了一下,然后浑身打了一个抽搐,呜,犹如回缩入海眼海水,疾驰落了下去。
与此同时,怪物通体的红光也渐渐熄灭,很快就 隐入了黑暗之中。
啵。
我和柳诗诗是不会飞的,被顶出薄膜之后,力道尽了,便开始下坠。
当突破薄膜之后,我和柳诗诗同时反应过来,一个抽出软鞭拍打向黄金门前的平台,一个祭出金刚索朝着黄金之门抓了过去。
鞭子的下拍产生的反震之力,暂缓了下坠之势,金刚索抓在黄金门上的同时,我用力一拽,忍着手腕疼痛,我和柳诗诗下坠方向终于改变,最后扑通一声落在了黄金门前两三米宽的平台之上。
这次,是我晕了,一是摔的,二是柳诗诗在后面砸的。
柳诗诗把我当成了床垫,丁点伤都没有,只是,她一时半会还离不开我的后背,因为缠绕在她身上的绳索,被我用死扣绑住了。
挣扎了那么一阵,我隐约间,感知到柳诗诗从我后背离开了。
身后没有了重量,我顿觉浑身轻松,心神彻底进入了昏厥之中。
.....
梦,又是梦。
说实话,我很害怕做梦,因为每次醒来,我都能清晰的回忆起梦里的内容,如果是好梦则罢,但若是噩梦,我醒来之后,好半天才能醒过神。
而我通常情况下做的梦,基本上都是噩梦。
梦中的场景太惨烈,也太玄乎,以至于我全身心投入了进去。
直到我感觉额头有只冰凉润滑的手拂过,心神才从噩梦中一点点挣脱出来。
啊。
我腾一下坐了起来,惊出了一身大汗,目光有些呆滞。
“你醒啦?喝点水。”
温柔的声音将我的意识拉回脑海,嘴边触碰到了竹叶般清香的硬物,下意识张开了嘴巴,清凉可口,略带一丝酒精的水进入口腔,喉咙抖动了一下,缓缓进入腹中。
这口竹沥,又把我救了。
“没想到你还摸了不少宝贝。”
柳诗诗笑着说道。
我缓缓抬手接过竹筒,喝了几口之后,实在没有说的力气,复又躺了下去。
太累了。
身体累。
精神更累。
“你还是快点起来吧,否则这门将永远打不开了。”
柳诗诗一把将我拉坐起来,语气急切的说道。
我仍然无力说话,但模糊的视线渐续清明,轻轻转首,看向了黄金之门。
这门太大了,我坐在下面,甚至看不到门框,就好像一个人,站在百层高楼之前,一眼望不到顶,显得非常渺小。
“你看那门上,有一个沙漏。”
柳诗诗知道目前的状况,她搀扶我站起来,慢慢踱步到黄金门前,抬手指着,黄金门上的沙漏图案。
一个沙漏图案,能说明什么?无非就是簪刻在门上的画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你仔细看。”
柳诗诗认真说道。
我的眸光开始聚焦,然后骤然一缩,心神巨震,整个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没错,那刻在黄金门上,三米多高,一米多宽的沙漏,竟然在缓缓流淌。
不可思议,画是活的?
不对。
我瞬间清醒过来,然后慢慢踱步,换了一个视角,这一次,我发现,沙漏流淌的速度变得慢了一些,一直到我把脸贴在黄金门上,沙漏的下方,我才发现,沙漏是静止的。
“你也发现了?但是,我总感觉,这沙漏就是活的,一旦流尽,估计会发生不可思议的事情。”
柳诗诗见多识广,再加上忘忧道传承久远,这种通过视角而变化的雕画,她在古籍上见过。
严格来说,这是一种机关,不能用暴力破坏的具有自毁功能的机关。
暗血唐门锁。
这是唐门最古老的一种手段。
听完柳诗诗的解释,我一下想到了李木生那半本书中有这种机关的破解方法。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明白过来后,我扭头看向了柳诗诗。
“多亏了你一路背着我,现在好多啦...谢谢...”
说完,柳诗诗就是一怔,然后那双明亮的眼睛布棱布棱看着我。
“你救我多次,我是不是该一一道谢啊。”
我这句话说完,不等柳诗诗反驳,紧接着说道:“血,用血可开此门。”
柳诗诗娇躯一颤,眼神闪过一抹惊恐,嘴唇有些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你是不是经历了什么?”
当时在蓝色水晶空间内,柳诗诗用自身的血与其先祖进行沟通,从而破解了封闭空间,柳诗诗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昏迷,我搞不清楚,但我隐约觉得,柳诗诗好像经历了什么。
“没,没什么,就是失血过多...你的意思是,我还得用血才能打开此门?你怎么就认定我的血有用呢?为什么不是你呢?”
柳诗诗的话语中充满了抗拒,这让我更加好奇了。
“我的血应该没用,不过,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先试试。”
“只能用这种方法才能打开么?”
柳诗诗还是很关心我的,犹豫了一下说道。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这应该是唐门最什神秘的暗血唐门锁,这是一种传承之锁,唯有血脉之力才能打开,暴力破坏的话,恐怕,这最后的秘密,将于我们擦肩而过,而且,我们只能闯到底了,回头路早断了.....”
我缓缓抬起手指,指向了黄金门的对面,那壁画甬道已经消失了。
当然,壁画甬道的事情,柳诗诗不知道,但柳诗诗会推测。
我们脚下是深谷,谷底有怪物坐镇,不可能有出路,那么我们是怎么过来的?
看着我手指的方向,柳诗诗若有所思片刻,轻叹一声:“或许这就是宿命吧。”
说完,她也不等我做实验,咬破手指,轻轻点向了沙漏。
当那雪白的手指点在沙漏的那一刻,柳诗诗浑身颤抖,脸色苍白,与此同时,盛满黄沙的沙漏,瞬间变得红了起来,一条红线在其中若隐若现,随着血液输入,很快,沙漏周围形成了一条血线。
当血线闭合之后,柳诗诗跟面条似的软软瘫了下去,这次反倒又让我把她搀住了。
轰隆隆。
黄金之门没有如我所想的缓缓打开,而是在一阵颤抖中,慢慢变得淡了起来,一阵阵水波纹似的金色在荡漾之中,越来越淡,直到最后,一扇青石月亮门映入视野之中。
还不等我反应过来,月亮石门缓缓向两边拉开,一股喧嚣,属于人间烟火的喧嚣声息,从中扑面而来。
有售卖声,有猴子的叫声,更有洪亮的吆喝声,就好像一座热闹的集市,冷不丁放在了眼前。
月亮门后,阳光充足,影影绰绰之间,还看到了身穿古衣的老人和顽皮的扎着冲天辫,身穿肚兜的小孩在奔跑。
“诗诗。”
我没有贸然进去,得先把柳诗诗救醒再说,百宝囊中有补充气血的丹药,我一连给柳诗诗服用了两颗,再加上竹沥的功效,一个小时后,柳诗诗悠悠醒来。
“欢迎来到藏仙村。”
一道青色光华从月亮门内射了出来,落在地上,光华一敛,一位身穿青袍的白胡子老者,笑呵呵看着我和柳诗诗。
我下意识回头看,峡谷没有了,身后竟然是一片绿油油的庄稼地,而我和柳诗诗正站在田间地头的土路上。
再往前看,那里还有什么青石月亮门,这赫然是一个热闹的村庄。
好像这村庄内今天有集市,载满货物的独轮木车进进出出,宽敞的街道中,捏糖人的,玩杂耍的,耍猴的,卖糖葫芦的,甚至还有一个戏台,上面的戏人正抑扬顿挫的唱着什么,听声音,是一对年轻男女在对唱。
街道两旁一座座鳞次栉比的土墙门店外,头裹白巾的伙计正在热情的招揽生意。
一个个小摊位,铺展在店铺与店铺之间的空地上,街道上行人如织,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看起衣着打扮,很原始,应该是历史中没有规模记载的虞朝。
为什么这样说,是因为,夏朝前面的朝代,虽经过考证,但并没有公开,目前还缺乏更多,更有力的证据。
衣服裁剪得很简洁,上衣就是一块粗布简单缝合,裤子是七分阔裤,脚上是草鞋,头上缠着一圈或白,或灰,或蓝的布带。
当然,这是男子的打扮。
女装,上衣或红或蓝或灰,没有其他颜色,跟男子不同的是,上衣的袖子很长几乎掩盖了双手,下身同样是一块布做成筒字型,束在腰间,下摆(bei)到地,只有走动的时候,才露出尖尖粗布鞋面。
“二位想必是迷了路才来到我们村庄吧,这种情况以前也有过,莫要惊慌,我是里正,请问,你们是要住宿还是用膳?”
老者缓缓走来,只是,让我和刚醒来的柳诗诗惧怕的是,这白胡子老者不是真的走过来,而是双脚离地三寸,直直飘过来的。